聞昭瞪大眼睛,腦子一片空白,片刻,反應過來,抬手,便要朝那登徒子脖頸擊去,魏鏡一揚手,擒住她,附在她耳邊,低聲
“隔牆有耳,得罪了。”
說完起身,俯視身下人,見她仍是一臉怒容,嘆口氣,從懷中拿出一張紙展開,遞至她面前
“你看看。”
聞昭遲疑一下,拉起外衣,惡狠狠瞪了眼魏鏡,取過紙,湊近看了看,見上面寫著
‘十月十五,聞昭獨自一人前往璧月軒,與宮女芸娘會合。’
閱完,聞昭疑惑看向魏鏡,問道
“這是什麼?你們派——”
話未說完,魏鏡拉住她,伸出手指放在唇邊,示意她不要說下去,而後指指外面。
聞昭皺眉,稍作思量,點頭,不再言語。
魏鏡看了眼門外晃動的人影,冷笑,再轉向聞昭時,突然道
“昭兒,相信我,此生,定當不負於你。”
邊說著,邊指了指蠟燭。
聞昭會意,嗲聲回應
“王爺~妾身,妾身害怕,蠟燭——”
“昭兒等著。”
魏鏡吹滅蠟燭,等了一會兒,聽外邊動靜漸消後回到床邊,才站好,便被聞昭一把拉倒。
聞昭反客為主,騎坐在魏鏡身上,掐著他的脖子,伏低身子,冷笑
“你也有今天!沒錯,我是她們派來監視你的!可惜了,這麼快就被你發現了。”
魏鏡躺著,適應黑暗,好一會兒,看清女人表情,抿唇,未做反抗,靜靜等待她下一步動作。
聞昭並不很滿意他的反應,於是伸手向腰間摸去,抽出隨身攜帶用於防身的武器——匕首,並將之抵在了身下人的脖子處,狠決道
“既然如此,我們便速戰速決,早點將你收拾了!”
說完,手下用力,將那匕首緊緊貼著魏鏡脖頸。魏鏡雙手撐在床上,淡然看著她,不語。聞昭與其對峙片刻,見他毫無反應,不禁拉下嘴角,收起匕首,嘟囔
“沒意思!”
藏好匕首後,略帶不甘
“你怎麼一點也不害怕?”
魏鏡一臉平靜,輕聲反問
“你見過誰用刀背殺人?”
聞昭……
“下去。”
聞昭一滯,這才反應過來,臉一紅,就要從他身上下去,才抬腿,忽而記起什麼,咬牙,在魏鏡驚愕的目光中拉下他中衣的領子,對著他脖子就是一口。
魏鏡嘶痛一聲,怒視罪魁禍首,卻見其迅速從他身上撤退,昂著頭一臉得意地看著他,宣告她的名言
“我聞昭向來有仇必報,此時不下手,更待何時?這次就算扯平了!若敢再犯,哼哼,”
聞昭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魏鏡拉上中衣,皺眉打量她
“你到底是不是女人?”
隨身攜帶武器就算了,還如此——生猛!
聞昭冷哼,抱起被子
“我是不是女人你不是最清楚?還是說,你願意同男人假扮夫妻?”
誰讓他用這種方式來考驗她的!活該!
魏鏡一哽,看她抱著被子下床,不解
“你幹什麼?”
聞昭抱著被子站在床邊,環顧四周,尋找適宜目標,理所當然
“找地兒睡覺啊。”
魏鏡起身,拉住她,低聲
“他們可能還在,你上哪睡去?”
聞昭一滯,回身
“那你讓我怎麼做?”
“你不清楚?”
說著,魏鏡驟然從身後抽出兩本小冊子,在聞昭面前晃了晃。
聞昭看著那東西愣了一下,記起那是什麼後,低叫一聲,扔下被褥,一把搶過冊子,結巴道
“你你——怎麼能亂動我東西!”
“昭兒胡說什麼呢,什麼你的我的,你的,便不都是我的麼?”
魏鏡瞟一眼她手裡的書冊,揶揄
“看不出你還有這癖好。”
聞昭瞪他一眼,沒好氣道
“管好你自己吧。”
說完也不管他,自顧脫鞋,爬上床,捲起被子往床裡邊一滾,閉目佯睡。
魏鏡在床邊站了好一會兒,確定聞昭不是在開玩笑才向衣櫃走去……
念西閣
天啟帝看著孤零零立在供案中央的牌位,走過去,放下手中的酒杯,想要觸碰,只是還未觸及,便收回手,靜靜地在案前站了片刻,轉身對著門外婆娑的樹影出神。昔年,有個女人站在那樹下,指著樹上剛結的石榴果對他說
“你可知,這院中,我不植別他,唯種此樹,何也?”
他還未答話,她便說
“此樹果,象徵多子多福,我喜歡孩子。”
那天,她看著他,表情嚴肅。他認真起來,以前,他從不會仔細去聽她說了什麼,也從未在意她說過什麼,自從——
“多可惜,我命裡無福。”
“梁溪,孩子,我們還會有的。”
“哈哈。”
梁溪笑著,直到眼淚流了下來,才道
“這是我聽過最荒謬的笑話!”
“梁溪,這次,我不騙你!真的!我們,我們一定還會有孩子的!”
他抓著她,鄭重承諾,梁溪止住笑,看著他,目光有一瞬迷離,而後掙開,呢喃
“不可能,你怎麼會要呢?兗兒好不容易長到那麼大了,你都忍心——”
在他的注視下,她突然按住自己的頭,大吼
“不!”
他知道她想起了什麼,這麼多年了,她還是不能釋懷?就在他以為她又要為此痛哭一場時,她卻又笑了。再看向他時,目光平靜,他知道,那平靜下醞釀著滔天的恨意,徹骨的悲慟!他突然特別害怕,他怕,時間解不開她的心結,她就這麼,離他而去?
正當他胡思亂想時,她又開口
“如果,可以,如果可以的話,我要青孃的孩子!”
他一怔,努力回憶她說的人,好半晌,才想起,是那個孩子,那對被他遺忘的母子。無法,他只能答應,以為她有了寄託他們便可以破鏡重圓,卻原來——只是他自欺欺人而已!
“陛下?”
天啟帝靠在供案上,目光混沌,看向來人,不覺出聲
“梁——”
不可能!怎麼會是她!
“陛下,是我。”
劉麟扶著他,輕聲。
天啟帝回神,站起
“你怎麼來了?”
劉麟看了眼供案,一股異樣的情緒湧起,強忍心中的不適,溫聲
“妾身看您喝得有點多,又一下找不見人,尋思著,您是不是來這兒了,便找來了。”
天啟帝看著她不語,劉麟心下一顫,陌生的恐懼感襲來,好半會兒才撫平情緒,看向天啟帝,擔憂
“陛下,怎麼了?妾身,妾身可是做錯了什麼?”
天啟帝收回目光,搖頭,喃喃
“不,不是,你怎麼可能做錯,是我錯了。”
最後一句微若蚊吶,劉麟一時沒聽清
“您說什麼?”
天啟帝搖搖頭,回神,看了眼牌位,突然笑道
“梁溪,今天,你終於如願了。魏鏡,驚蟄他——終於成家了,你再也不用牽掛了。”
劉麟手下一緊,垂眸,掩飾心中的不甘,附和
“是啊,姐姐,鏡兒今日成婚,你可以安息了。”
天啟帝最後看了眼那樹,推開劉麟的手,徑直朝門外走去,見狀,劉麟趕緊追上
“陛下——”
“你回去吧,夜深了。”
說完不再看她一眼,對朱承德道
“慶雲殿。”
“是!”
劉麟看著天啟帝的背影,恨恨甩袖,回神,拿起牌位欲摔下去,想到這裡不是華西宮,頓住,將東西放回,舉步離開。
華西宮
噼噼啪啪的聲音響起,宮人們低頭縮著脖子,大氣不敢出。於嬤嬤走過來,對她們道
“都下去吧,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不用提醒吧?”
“是!”
婢女們離開後,於嬤嬤嘆息一聲,推開門,走了進去,迎面一個瓷杯砸過來,擦過她的鬢角,劃破面板,沒來得及呼痛,便聽劉麟抽噎道
“我就不明白了!那個賤人有什麼好的!明明是我先喜歡上他的!”
於嬤嬤忍著痛,用袖子按住傷口,走過去,拍拍劉麟的肩,溫聲細語
“娘娘,您怎麼還跟死人較上勁了?”
劉麟一頭撲在於嬤嬤懷裡,哭道
“他又去那兒了!即使那裡的一切都是假的!八年了!他還是忘不了她!那棵樹他,他費了那麼大勁兒移過來——,我輸了!輸給一個死人吶!”
於嬤嬤心疼地拍拍她,安慰道
“不會的,不會的!您永遠也不會輸。更何況,您還有五殿下、您還有我!老奴會一直陪在您身邊的!”
劉麟抽噎聲一頓,握緊帕子,從於嬤嬤懷裡起來,揩揩眼淚,說道
“對,我不會輸!我怎麼會輸!”
梁溪,你就看著吧!我要讓你,讓你養的好兒子,永無翻身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