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並未明說他知道了什麼,但他們都心知肚明。
他的父皇心中既有定論,把他叫來自然不是要看在他的面子上,放過昭兒他們,當然,他大可以把那血書在供出來,但那樣做太冒險了,且不論那血書的真偽,便是其上的內容他還有幾個地方未完全探明,他不敢確定他的父皇知道後會做何反應,或者說,他實在不知道還能不能再信眼前這個男人了。他不能也不敢賭,因為那不僅僅涉及到聞昭的生死,甚至,可能還會牽扯出其他禍事。
而對於他的意圖,就如他來時所想的那般,帝王之慮,目下最為緊迫的當屬外戚之患。
兩人相互對望,都沒有出聲,對於魏鏡的反應天啟帝並未感到絲毫驚訝,畢竟他對這個兒子還是有幾分瞭解的,於是他在這份靜默中十分自通道
“如此,那朕便挑個好日子,”
他話未說完,卻聽
“在此之前,臣有一問,希望您能回答。”
天啟帝看著他,眉間微動,他道
“你說。”
“劉令晗她許給您的,之後,您能確保劉家不會再復起?”
天啟帝沒有立刻回覆,而是在光影裡打量了魏鏡片刻,那眼神銳利又含了些複雜難言的情緒,須臾,他才不輕不重道
“這你就無須掛心了,朕並非為難你,她親口點的你,自是屬意於你的。”
魏鏡垂眸,目光落向自己擱在膝上的手,他就著這個姿勢,忽然說
“可臣卻有一計,可助陛下徹底絞除劉氏。”
天啟帝一怔,一邊眉毛微挑,沉吟
“哦?說來聽聽。”
魏鏡抬眸,不緊不慢,吐字清晰
“您尚劉令晗,許以尊位。”
天啟帝聽完幾乎立時瞪大了眼,呵氣出聲,把鬍鬚都吹起了幾分
“什麼?!”
他簡直不敢相信,這樣的話有朝一日會從魏鏡口中說出,臉色霎時就變得難看起來。
魏鏡也不見慌,鎮定解釋道
“她既願出賣劉家,想必其中是有什麼淵源,”
天啟帝沒吭聲,自然是有淵源的,但還不能直接告訴他。
“能讓她邁出這一步,她該是恨透了或者說劉家對她做的事已然到了讓她無法忍受的地步了,她既與劉家有矛盾,而皇后註定不是能容人之輩,以反間計圖之,劉家的核心,在於劉炳與皇后,至於劉瓏,據臣所知,皇后其實對這個唯一的其父外室所出遺腹子的親弟弟並不很親厚,且劉瓏上任不久,根基不深,不足為懼。皇后一旦與劉炳有了間隙,翦除外戚指日可待。屆時,陛下只管坐山觀虎鬥。”
天啟帝心裡冷笑,事情若真這樣簡單,他自然用不著如此大費周章,他不願納劉令晗,除了那不能說的因由外,還有便是他可不想再養出下一個劉麟,下一個劉氏來,而且——
他睨一眼魏鏡,眸光微轉,出聲道
“若真同你所言,朕如何會想不到,劉炳雖狡猾,猶有把柄,但皇后,”
他一滯,凝向殿中,半是感慨半是苦悶道
“她畢竟幫了朕許多,朕也曾在其父與眾臣面前立過誓的,絕不會薄待辜負她,儘管近年來,他們愈發有些得寸進尺,到底還稱朕一聲陛下,劉氏的恩朕還是要念的,朕若做的太難看,豈非讓天下人寒心?”
不知為何,魏鏡聽完這段話,總覺得心裡十分不適,他幾乎沒做多想,應
“若是這個,陛下不必擔心,這麼多年,劉氏一族跋扈僭越,皇后之責重大,而且,此外,她並非沒有其他過錯,只是需要些時日搜取證據。”
“你說的過錯是何種過錯?”
天啟帝問。
魏鏡想了想,道
“此事說來與劉愴有些干係,當初他們在徐州劫災銀一事皇后亦有牽連,只是那案子已結,劉愴已死,想要重新收羅證據需要費些時力,另外,劉愴還曾向臣吐露過一事,臣需要確證後才能告知。”
當時劉愴死時最後說的兩個字是幽州,他曾想了許久,把幾乎所有可能都過濾了一遍,唯一比較靠得住的——劉愴死不瞑目之事定然與仇怨脫不開干係,而他當時最痛恨的人,一為劉麟,另一便是趙驥,比起趙驥,劉麟與幽州的牽連要大很多,因為幽州是前朝魏王的封地,是當今天子的故都,劉麟為側室時在那邊多年。
天啟帝微側了頭,眼眸深沉,像是在考慮魏鏡的話。
“若此事不成,臣定然給您一個交代。”
魏鏡低頭抬手懇聲說。
天啟帝最終被他說服,他應道
“罷,若你能成,朕便納她,不然,你便休妻娶她為正室。”
魏鏡身影一凝,他埋著頭,半晌,只道
“臣定不辱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