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昭

第154章 幻滅(二)

“夫人節哀,”

他話沒說完,那婦人捂著心口坐了下去,語氣悲傷

“他答應我會平安回來團聚,誰知最後一見竟是永別……”

魏鏡趁勢道

“夫人節哀,劉兄遭遇我等亦深感痛惜,只其生前遭受諸多折辱,心有仇怨,竟不能瞑目,我等請當地高人度化才暫得安寧。今來了其遺願,願安息。”

魏鏡站起轉身,韋邵立馬將包裹取下,小心翼翼解開,陶瓷骨灰甕展露,魏鏡雙手接過,走到婦人面前,一臉莊重遞上。

那婦人起身,身形晃盪,幸得僕婦攙扶,好一會兒才一步一頓跛腳走向魏鏡,及至跟前,終於掀開幕籬,露出面容。

魏鏡抬眸看去,剎那間,呼吸一滯,瞳孔一縮,大腦一瞬空白。

這張臉……!

婦人面容姣好,四十出頭模樣,臉上雖有溝壑,卻很淺,遠比一般人看著年輕,想見是過得富足順遂,可更讓魏鏡震驚的是,這張經歷歲月痕跡,圓潤成熟許多的臉卻毫無徵兆的與記憶中的面容重疊,重新勾起了他那一幕幕或好或壞的回憶,這樣離奇的事最近一次發生還是在他的生辰宴上!

陰謀?陷阱?

一時生出許多猜疑。

韋邵很是敏覺發現魏鏡的異樣正欲上前,卻見婦人接了骨灰甕已是淚流滿面,嗚咽

“郎君!”

魏鏡早已斂了神色,換上悲憫表情,安慰

“逝者已矣,夫人還請節哀順變,劉兄生前曾與我提及他的遭遇與一位同姓貴夫人脫不了干係,只是他去的太倉促,留下幽州了仇四字便絕息而亡。”

魏鏡看一眼婦人反應,見其依舊一副悲痛欲絕模樣,像是還沒接受過來劉愴已死的事實。不禁皺眉,繼續說

“夫人,劉兄對在下有恩,在下亦許諾於他,必然了卻他的遺願,若夫人知情,信得過在下,可全在下一片赤誠之心?”

那婦人終於回過神,將骨灰甕交給僕婦,抬袖揩了揩眼淚

“讓公子見笑了,公子無需多言,妾身自是信你,郎君生前留下一個包裹交予妾身保管,勞郎君隨妾身走一趟。”

魏鏡同韋邵二人對視一眼應下。

出了茶樓,三人僱了馬車跟在婦人馬車後。車上

“爺,需要把我們的人都叫上?”

魏鏡搖頭

“不必,這裡的安防堪比京都他們不會蠢到自尋死路。況且,劉愴讓我來此不會只是為了除掉我們。”

馬車平穩行進小半個時辰後突然轉入巷道,微顛簸著走了一段路,最後終於在一戶人家門前停了下來。

“公子,到了。”

魏鏡三人下了馬車,大門已開啟,婦人和僕婦站在門口將他們迎了進來。

“寒舍簡陋,讓諸位見笑了。”

“夫人此言差矣,貴舍雖簡卻不乏雅緻,處處可見田園之趣,夫人意境堪比居士。”

婦人尷尬笑著擺手,

“公子抬舉,說來慚愧,自郎君失了音訊,妾身已許久未曾打理,宅中也大不如前,如今潦草蠻荒,著實見笑。”

魏鏡疑惑問

“說來,夫人一直在此,未曾到他處打聽?”

婦人嘆息一聲搖頭

“妾身腿腳不便,又是婦道人家,不敢拋頭露面,也曾花了銀錢派人去外地,都是一去不返,漸漸也不奢望……”

兩人說話間來到廳堂,婦人對魏鏡三人道

“諸位且歇坐片刻,妾身這便去將東西取來。”

說罷命年輕女侍奉茶,在僕婦攙扶下去了裡屋。

三人坐了片刻僕婦捧著一個小箱篋走來,魏鏡起身相迎。

“公子這便是郎君留下的,妾身從未開啟。”

魏鏡點頭

“有勞夫人。”

婦人沒再說什麼,從袖內取出一把長條銅製鑰匙,將鎖開啟。魏鏡往裡頭看去,只有幾件物什,其中最為引人注目的是一個巴掌大小的扁木方盒,一團紅繡花布包裹的東西,以及一封信。

魏鏡同婦人對視一眼,婦人點頭

“公子請便。”

魏鏡取出方盒開啟,是一隻白玉手鐲,看紋樣質地,不是一般人能擁有的,他看了一會兒放回盒中,拿起紅繡花布包裹的東西,開啟一看,訝然,裡面包著的是一隻做工精細,裝飾華麗的繡花鞋,且這種鞋一般是女子室內所穿。按下心中疑惑,他將東西放了回去,取出那封信,在眾人的目光中拆開。

這信字跡潦草,堪堪能認清,也不知寫信人是在什麼情境寫的看起來如此匆忙。

“吾慕表妹劉麟,奈何其心險惡,為求子嗣,甘與吾苟且,託以信物貼身玉鐲繡鞋,誘吾為之差遣,嫁入魏家多年未有子嗣,是為不孕之症,稱孕之身乃使吾以死胎換其從妹劉玉之子,事後滅口,吾死裡逃生,以此要之,得其銀財,落草為寇,元年,其以賑災圖換信物,卻暗中派人殺害,吾死裡逃生,與劉氏之仇,不共戴天。”

魏鏡讀完忽然問

“夫人與劉兄最後一次相見是在何時?”

婦人有些不解他為何發問還是如實告知

“三月。”

時間都對上了。

魏鏡捏著信紙一時沒說話,婦人擔憂道

“公子可是看出什麼?”

魏鏡搖頭,看向婦人,很快目光便從她臉上移開,他突然道

“在下曾同母親在幽州住過一段時日,她為我講過一個故事。”

婦人問

“公子如今還記得,想必是非常有趣的。公子願意說於妾身聽是妾身之幸。”

魏鏡輕聲

“樂意之至。”

語畢他娓娓道來

“很久很久以前,人間有個大海,因其在國之東,人們便把它叫做東海。海上有一島,名為幻島,島上住著一家三口,父親早上出海捕魚,晚間便乘著風浪,帶著魚蝦滿載而歸。”

魏鏡停下,望向對面,婦人卻一臉真誠,誇讚

“如此新奇,確實是好故事。”

“……”

魏鏡眸色一暗,聲音冷了一分

“夫人過譽,不過小兒把戲,叫夫人見笑了。”

婦人擺手

“公子謙虛,公子願意與妾身說這些,妾身感謝還來不及,妾身許久未聽得這般好的故事了。”

魏鏡移開目光,回道

“在下初見夫人便想到母親,覺著親切。說來夫人同她長的甚為相像若非家慈寡親,在下還以為是母親的孿生姊妹。”

婦人一怔,臉色微變,看向魏鏡才起了打量。

“公子說笑了,許是巧合,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妾身也覺著公子親切,大抵是緣分。”

魏鏡冷笑

“夫人所言極是,是緣分,卻不知是天定亦或,人為。”

婦人有些驚訝

“公子此言何意?”

魏鏡將信還給她,只道

“在下的意思是,我與夫人之間的緣分在於劉兄,他的遺願,在下定盡力完成。”

婦人回神道謝

“如此,妾身實在感激不盡,公子若不嫌棄,妾身一點心意,願公子收下。”

婦人對僕婦揮手,僕婦端著一個蓋著紅綢布的托盤上前,婦人還沒揭開托盤,魏鏡道

“不必了,夫人心意在下心領了,劉兄有恩於我,但求一報別無所圖。”

他抬手作揖

“在下還有事未竟先行告辭,若劉兄之仇怨得解,再登門造訪。夫人保重。”

婦人也不好說什麼,只得安排僕婦帶人相送。

直到完全離開,韋邵才道

“接下來我們怎麼做?”

“那些東西還不足以派上用場,繼續派人盯著,”

魏鏡說到一半突然問

“你能看出她的臉皮有無做過手腳?”

韋邵思索片刻搖頭

“屬下只能瞧出一般易容之術,高超些的辨認不了。”

魏鏡道

“那便找個機會探一探。”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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