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延便笑了:“我倒是忘了,嫂嫂的丫頭,一個個都是不怕死的。”
沈明月扶著繡球的胳膊,冷笑了兩聲:“我的丫頭自然是好樣的,沒白費我的一片心,不像有些人家,縱使我掏出了我自己的心,仍舊養不熟!”
裴延心裡明白,沈明月這是在罵裴家人呢。
他低聲嘆了一口氣。
“你若是非要叫我當著丫頭的面說起往日之情,那我也不怕,只是苦了你,要叫人知道……”
沈明月霎時間就變了臉色。
“什麼往日之情!裴延,你休要胡說!我沈明月做人清清白白,自從嫁給你大哥,一顆心都撲在他身上,和你有什麼往日之情!”
沈明月快氣瘋了。
這個裴延,就是個滑不溜丟的無賴。
她越是想盡快撇清和裴延之間的關係,裴延越是黏上來,好似非要和她綁在一塊兒似的。
甩都甩不掉。
“我十七歲那年,路過江陵府,當時剿匪,深受重傷,偏生我的隨從和援軍未曾趕到,我只能借宿在慈恩寺養傷。”
“你當時不過十五歲,也住在慈恩寺為你爹祈福,看我傷得可憐,就為我請醫問藥,沈明月,你可還記得此事?”
沈明月愣住了。
十五歲……慈恩寺……傷重的人……
“你怎麼知道這件事?不對不對,我救的,分明是個黑臉的漢子,怎麼會是你?”
裴延大笑幾聲,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明月,你再仔細看一看我的眼睛。”
沈明月湊近了仔細看。
越看,越覺得這雙眼睛好熟悉。
“哎呀!”
她猛然捧住了臉:“是你!”
十五歲那年,她很沮喪。
有個從宮中退下的老太監,收養了個乾兒子,領著乾兒子一家定居在江陵府。
那乾兒子的幾個女兒,雖說相貌平平,可個個都滿腹才學,詩詞文章脫口而出,叫人好生羨慕。
沈明月和這幾個姑娘來往過幾次,每次回來,都要羨慕好一陣子。
她從小就泡在算盤堆裡,算賬是絕不會出錯的,記性也很好,可偏偏看到詩詞文章就頭疼。
如今十五了,眼瞅著要說親了,想要許個書香人家,肚子裡卻沒有半點墨水。
看到別的姑娘出口成章,自然豔羨。
她心裡難受,才躲到慈恩寺,藉著為父祈福的名義,想著趁著這個機會,多讀幾本書。
奈何她不是讀書的料子,怎麼也參不透文章的奧妙。
是她救下的那個黑臉漢子,教她讀了半個月的書。
讓她多少摸到了點文章的竅門。
她一直都很感激黑臉漢子,可惜,那個黑臉漢子後來卻杳無蹤跡。
原來這黑臉漢子竟然是裴延。
怪不得。
怪不得她每次看到裴延的眼睛,就覺得似曾相識。
“怎麼樣?這下子想起我來了吧?”
裴延得意地笑了兩聲。
“明月,我好歹也做了你半個月的先生,臨走之前,還留下了字帖,你倒也肯上進,努力練了兩年的字,如今你的字已經很有幾分我的樣子了。”
沈明月的臉剎那間就紅了。
“原來你給我的字帖,是你自己寫的?你……你為何這般對我?”
裴延苦笑兩聲。
若非動心,他為何要對一個少女下這般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