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月是三天前才回來的。
過了年,正月二十,敏兒就要過三歲生辰了。
算算日子,裴信養在外頭的那個美嬌娘,也應該要進府了。
“信郎這是打哪兒來?怎麼一身酒氣?”
裴信面上閃過一絲尷尬。
“我才在外院,請幾個莊頭吃酒,年下他們來對賬,辛苦一年,也該請他們鬆快鬆快。”
寧國公兼祧兩房,東府大房的裴延自幼習武,十二三就上了戰場,數年未歸。
如今國公府東西兩府外頭莊子上的事情,都是裴信管著。
到了年節下,他的確是要比平常忙一些。
這話換做以前,沈明月定然不會起疑,而今麼……
她垂眸冷笑。
什麼跟莊頭吃酒,怕是在外室那裡待了一晚上吧。
“小月,我這一陣子忙糊塗了,忘記你不喜歡酒氣,我今晚就歇在連姨娘那裡吧。”
沈明月溫順地點頭:“去吧,瑞香,你親自送大爺過去,跟連姨娘說,大爺吃了酒,叫她煮些醒酒湯,夜裡警醒些,免得大爺吐了,她卻不知道,她若伺候得好,我明日有賞。”
裴信忙誇沈明月賢惠。
門一關,沈明月臉上的笑容便慢慢隱去。
她想不通,當年她被裴信休了之後,裴信到底知不知道她被關入地窖八年之久?
沈明月清楚地記得,那日敏兒高燒不退,她身無分文,只得硬著頭皮,抱著孩子求助國公府。
國公府新娶的大少奶奶好心接待了她,許她和敏兒住進名下私園。
第二日就抱走了敏兒,還告訴她,沈萬千逃脫,已經糾結人馬,在遼東起事。
如今官府正在四處搜尋她的下落。
她驚恐萬分,大少奶奶哄她藏身地窖。
這一藏,便是八年。
沈明月又不是傻子,在暗無天日的地窖中待了一個月,就知道自己上當受騙了。
大少奶奶索性告訴她,寧國公府想要沈家祖上傳下來的天書,只要她寫出來,就會保證敏兒和沈萬千的安全。
沈明月哭過鬧過,都無濟於事。
她本想以死相逼,奈何過不多久,纖巧就帶來了沈萬千的一根斷指。
沈明月只得認命。
時間一長,她的稜角都被陰暗潮溼的地窖軟化了。
什麼報仇雪恨的念頭,都在暗無天日的地窖中,一日一日地淡去。
若不是慘死,若不是臨死之前得知她爹早已死去,她的敏兒也被養成一個惡人,她怕是連報仇的念頭都想不起來。
可笑的是,即便是老天爺開眼,叫她重生,她也根本不知道,自己的仇人到底是誰。
“大少奶奶。”纖巧領著小丫頭推門而入,端著燭臺往地上照了照,臉色就有些古怪。
“出去!”
一聲怒斥,嚇得纖巧差點丟了燭臺:“大少奶奶,是我,纖巧呀。”
沈明月抿了抿嘴角。
即便是死上一萬次,她都認得纖巧。
“我被夢魘住了,”她嘆息一聲,伏在大引枕上,“對不住,錯認了你。”
小丫頭們把地上收拾乾淨,屋子裡還是縈繞著一股怪味兒,燻得沈明月幾欲想吐。
瑞香回來後,她還是翻來覆去地睡不著。
瑞香便憂心忡忡:“奶奶這兩日總被夢魘著,一醒過來就吐,還是請個大夫來瞧瞧才好。”
沈明月沒做聲。
她這是心病,治不好的。
除非……除非整座寧國公府煙消雲散。
她早已看清,這一家子上上下下,就沒有一個好人。
吃她的,喝她的,花她的嫁妝填國公府的窟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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