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依雲閣時,卻見滿院落梅如雪。
蘇清瀾竟破天荒地移了茶案到亭中,素手執壺,正將初沸的雪水注入青瓷。
暖爐氤氳的霧氣裡,她側臉被梅花映得透亮,哪有半分病容。
梅影橫斜間,蘇清瀾遠遠望見那頂玄色轎輦停在階前。
拓跋子衿掀簾而下的瞬間,她唇角漾起一抹淺笑:\"素來橫刀立馬的拓跋小侯爺,如今乘著轎輦招搖出行,倒比戲臺上的角兒還講究。\"
日光穿透梅枝,正映在那雙罕見的紫瞳上,流轉間如兩汪淬毒的琉璃酒。
\"公主好雅興。\"
梅香暗浮的亭臺中,蘇清瀾素手輕抬,做了個\"請\"的姿勢。
鎏金茶碾在她指間轉出細碎聲響。
\"聽聞小侯爺最是懂茶,恰巧我這有鴻臚寺的雨前龍井——\"青瓷茶則輕叩盞沿,\"得用雪水慢慢碾開,才不辜負這好滋味。\"
拓跋子衿落座,這小女子,暇眥必報!今日這是給自己找不痛快呢。
蘇清瀾給拓跋子衿面前放了一碟子糕點。
拓跋子衿紫瞳微眯,看著面前突然多出的海棠酥。
酥皮上鎏金描畫著大周皇室的徽紋,在雪光映照下格外刺目。
\"茶呢?\"他屈指彈開食碟。
\"急什麼?\"蘇清瀾忽然傾身,爐火將她的疤痕照得半明半昧,\"好茶,自然要慢慢磨......\"
拓跋子衿倏地笑出聲來,指尖碾碎了一片落梅:\"好個綿裡藏針的小狐狸。\"
青瓷茶甌裡騰起嫋嫋煙嵐,蘇清瀾手腕輕轉,將第三道茶湯緩緩注入盞中。
\"在小侯爺面前賣弄,豈不是自取其辱?\"她指尖推過茶盞,釉色映著雪光,\"不過赤瀾的蝗災...我倒有些淺見。\"
拓跋子衿紫瞳微閃,\"你?\"
蘇清瀾指尖輕點茶盞,抬眸時眼底閃過一絲鋒芒:\"小侯爺這是...不信我?\"
拓跋子衿倚著梅枝輕笑,紫瞳裡盛滿玩味,卻始終不接話。
爐上雪水二沸,茶香氤氳。
蘇清瀾深知若不展現誠意,這位小侯爺斷不會輕信。
她緩烹清茶,娓娓道來:“蝗災之害,可毀一季收成。赤瀾氣候苦寒,風沙肆虐,農作僅得兩季,不似大週年收三熟。若不盡速應對,恐顆粒無收——須於七日內定策!”
拓跋子衿點點頭,這小丫頭片子有幾分見識!
“若換作我,必先遣專人定期巡查河灘、耕地等潮溼之地——這些蝗蟲最喜產卵之處。”
拓跋子衿目光灼灼追問:“蟲卵當如何處置?”
“組織百姓以鋤鏟翻耕荒地,深掘二十厘米,使蟲卵曝於地表。”她指尖輕叩案几,“冬日低溫可凍殺蟲卵,若逢晴日,聚而焚之亦是一法。”
拓跋子衿傾身再問:“成蟲又當如何?”
“夜置油燈于田間,下設水缸滴油成膜,要使蝗蟲飛不上來。”她唇角微揚,“蝗蟲趨光撲火,落水即溺。或以竹籠盛鮮嫩枝葉誘之,聚而殲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