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巨大的驚喜之後，聶主任的眉頭卻微微皺起。他將石毅單獨叫到一旁安靜的角落，語氣嚴肅而關切：
“小石，幹得漂亮，國家需要你這樣的干將！但是，”他話鋒一轉，目光如炬。
“有個問題，我必須問清楚。三機廠是自負盈虧單位，我知道你們搞出了新機床，但訂單排得再滿，初期投入巨大，裝置、材料、人工，哪一樣不要錢？
你們哪來的資金，搞出這麼多堪稱劃時代的武器原型？還有構築這些陣地、生產那些昂貴的彈藥？這可不是小數目。”
石毅心中早有準備，他神色坦然，帶著一絲對妻子的感激和愧疚：“報告老首長，啟動防空計劃的資金，大部分……是我愛人陳雪茹同志，拿出了我們結婚以來所有的積蓄，以及變賣了她婚前經營所得的大部分家當，東拼西湊，湊了六十萬元人民幣，交給我投入到研發試製和陣地建設中了。
她說，‘國家需要，廠子需要，你只管去做，家裡有我’。”
“六十萬？”聶主任倒吸一口涼氣，隨即臉上浮現出又是感動又是氣惱的表情，“胡鬧！簡直是胡鬧！”
他指著石毅的鼻子，聲音帶著長輩般的嚴厲訓斥，“石毅啊石毅！你小子膽子也太大了，這麼重要的事情，涉及國家尖端武器研發和國土防空，怎麼能讓家屬掏空家底來支撐？
萬一失敗了怎麼辦？你讓雪茹同志以後怎麼生活？這是對國家資源調配機制的不信任，也是對你個人和家庭極端不負責任！”
石毅低下頭，誠懇認錯：“老首長批評得對，是我當時求成心切，又不想錯過技術突破的視窗期，加上對廠裡初期盈利能力的預估不足，才出此下策。我向組織檢討！
雪茹她……完全是出於一片赤誠的愛國之心和對我的無條件支援。”
聶主任看著石毅誠懇認錯的樣子，又想到陳雪茹那默默付出的巨大犧牲，心中的氣惱漸漸被濃濃的感動和敬佩所取代。
他長長嘆了口氣，用力拍了拍石毅的肩膀：“唉……雪茹同志，深明大義啊！
你們夫妻倆，一個敢闖敢幹，一個默默奉獻，都是好樣的。
這筆錢，國家會補給你，一分不少。而且，要加倍獎勵雪茹同志的愛國義舉。
不過，下不為例！以後再有這種重大需求，必須走正規渠道打報告，國家再困難，也不會虧待真正幹事創業的人！”
“是！感謝老首長！感謝組織！”石毅心中一塊石頭落地。
解決了資金問題，聶主任的注意力立刻轉向了石毅提到的“預警之眼”：“小石，你之前電報裡提到的那個‘被動雷達’，進展如何？還有，下一步，除了鞏固這些陣地火力，還有什麼想法？”
石毅精神一振，指向後山最高峰：“報告老首長！‘預警之眼’——被動雷達系統，是我們應對高空偵察的核心。
大型定向接收天線陣列已經在那座山峰架設完畢，利用山體自然遮蔽。訊號接收和初步分析的裝置正在緊張除錯中。”
他詳細解釋了被動雷達捕捉目標自身電磁輻射訊號進行預警的原理和其隱蔽性的巨大優勢。
“一旦成功運轉，我們就能在敵人毫無察覺的情況下，提前捕捉到數百公里外高空偵察機、轟炸機的蛛絲馬跡，為防空部隊爭取寶貴的預警時間，這將徹底扭轉我們被動挨打的局面。”
“捕捉電磁訊號預警？無需主動發射雷達波？”聶主任和旁邊的軍工專家眼睛同時一亮。
這個概念雖然超前，但石毅描述的前景極具戰略價值。
“好！這個方向非常好！需要什麼支援？人員？裝置？資金？你儘管提！軍部全力協調。”聶主任當場拍板。
“感謝首長支援。”石毅目光掃過眼前堅固的陣地和指向蒼穹的槍口，語氣堅定。
“被動雷達是防禦之眼，現有的陣地火力是我們守護近空的鐵拳。
但要想真正鑄就堅不可摧的空中長城，我們還需要看得更遠，防得更高。
下一步，將集中力量，全力攻克被動雷達的關鍵技術節點，確保這隻‘碧眼’早日睜開，洞悉九霄。
同時，也會持續最佳化現有防空陣地的火力配置和反應速度，讓我們的鐵拳更快、更準、更狠！”
聶主任看著眼前目光炯炯、思路清晰的愛將，又望向山巔那隱約可見的巨大天線陣列雛形，心中充滿了欣慰與期待。他用力握住石毅的手，聲音斬釘截鐵：
“好！石毅，就按你的思路走，被動雷達，國之重器。
務必全力推進，需要什麼，直接打報告給我，祖國遼闊的天空，需要你們鑄就的‘眼’與‘拳’。”
領導們帶著滿滿的震撼、期許和前所未有的支援力度離開了，當然還有新槍械的資料和樣槍。
石毅獨自站在“雷霆一號”陣地的入口，眺望著廣袤的天空，眼神銳利如鷹。
CS/LM12的金屬風暴和巴雷特的致命狙擊，為三機廠贏得了喘息和重視，但也暴露了現有防空火力的天花板——射高。
更高、更快的目標如何應對呢？
被動雷達是指引方向的“碧眼”，而現有的陣地火力是守護近空的“鐵拳”。
但石毅知道，在未來的防空藍圖中，僅僅有“眼”和近程的“拳”還遠遠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