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這個中秋,羅橫過的沒滋沒味。
至第三日,便提出趕回華山。
好在二叔、伯孃都覺得,拜入華山乃是大事,耽擱不得。
對羅橫急迫表示理解。
一路過閩侯,經延平至徽州。
沿晉商通行的茶馬道,走安慶府江淮走廊。
自黃梅入湖北至襄陽轉武關道。
沿途除了偶爾歇腳。
完全不考慮入城過夜,逢山越山,遇水跳水。
歸心似箭。
說起來倒不是羅橫真有什麼初為人父的感動。
主要是從時間上算。
五月底下華山,至中秋,三個多月時間過去。
再拖下去,小師姐那邊怕是遮掩不住!
羅橫雖然很多時候不當人。
但這件事兒上,卻是不想讓小師姐獨自面對。
得在老嶽與師孃發現端倪前,趕回華山。
過秦嶺時,朝廷官軍封鎖隘口,阻止災民入關。
羅橫也只是趁夜施展輕功,翻山繞行,不生事端。
進了陝西地界,飛蝗無盡,赤地千里,亦無心過問。
終於,在九月初,到了華山腳下,時值正午,入目一片蕭條……
自福州至華山,兩千多公里。
水陸兼程至少得一個多月的行程。
硬是二十天不到走完。
饒是羅橫如今內功大成,已是江湖一流。
也是風霜滿面,顯出憔悴。
邁步踏上華山山道。
心中卻多了股子忐忑。
萬一……是自己想差了……
就這麼念頭複雜的,一路上了玉女峰。
奇怪的是,今日華山派上卻不見一人。
直至到了有所不為軒前。
卻見一眾華山弟子,竟都聚在正氣堂外。
羅橫心下納悶,正要上前詢問。
這時林平之恰好回頭。
見了羅橫,不由一怔。
隨即面露喜色,迎上前來,悄聲道:“哥哥回來了?師父師孃正在裡面見客……”
羅橫蹙眉:“來的什麼客?怎麼大家都聚在這兒?小師姐呢?”
這時其餘華山弟子,也發現了羅橫。
卻無人上前與他搭話。
林平之似著嗓子道:“小師姐也在裡面,在師孃身邊呢,來的有嵩山派的人,至於另幾人,我卻是不識得。”
羅橫點了點頭,走到客廳前。
其餘人見他身上因著趕路的邋遢,有些嫌棄的避開些位置。
羅橫不以為意,上前透過窗縫衝裡面看去。
只見賓位上首,坐著個身材高大的瘦削老者,是個生面孔。
在此人右手坐著的,卻是當日在衡陽打過照面的嵩山派仙鶴手陸柏。
下手還坐著幾個人,看服飾倒是像泰山與衡山派的弟子。
羅橫心下了然。
這怕是遇上劍宗上山找麻煩的劇情了。
俗話說來得好不如來得巧。
既然遇上這件事,呆會說不得要替老嶽動回手。
替老嶽多掙面子,接下來的事情或許也好說些。
他現在內力深厚,五感聽覺都非常人,雖離得遠,卻將屋裡的動靜聽得清楚。
這時便聽那穿著衡山派的老頭兒開口道:“嶽兄,貴派門戶之事,我們外人本來不便插嘴,只是我五嶽劍派結盟聯手,共榮共辱,要是有一派處事不當,為江湖同道所笑,其餘四派面子上也不好看,共蒙其羞。
“適才嶽夫人說道,我們嵩山、泰山,衡山三派不該多管閒事,這句話未免不對了。”
這人說話時,一雙眼睛瞪的老大,瞳仁泛著淺黃,似是生了黃膽病一般。
羅橫心頭暗忖,這人想必就是那衡山派魯連榮了。
這傢伙江湖綽號金眼雕,但因為喜歡多嘴。
被人戲稱金眼烏鴉。
果然是沒有起錯的外號,這麼多人在場,他第一個開口,還真是個多嘴的性子。
“魯師兄這麼說,那是咬定我華山派處事不當,連累貴派聲名了?”
這時屋內,甯中則冷笑反駁。
魯連榮亦是冷笑回道:“素聞華山派寧女俠是太上掌門,往日在下也還不信,今日一見,才知果然名不虛傳。”
他這話說的極為歹毒。
若是傳出去,往後嶽不群在江湖上,只怕會被許多人恥笑懼內。
甯中則面露怒色:“魯師兄來華山是客,今日我可不便得罪,只不過衡山派一位成名的英雄,想不到卻會這般胡言亂語,下次見到莫大先生,我倒要向他請教,衡山派就是這般去別家做客的麼?”
魯連榮嘴角發出嗤嗤笑聲:“只因在下是客,嶽夫人不便得罪,倘若這裡不是華山。
“嶽夫人是不是便要揮劍斬我的人頭了?”
甯中則強吸口氣,忍聲道:“這卻不敢,我華山派怎敢來理會貴派門戶之事?
“貴派中人和魔教勾結,自有嵩山派左盟主清理,不用我華山派的人插手。”
魯連榮面頰顫了顫。
甯中則這話說的,簡直就是在揭衡山派的傷疤。
劉正風與曲洋結交,嵩山派大鬧他洗手大會,殺盡了劉門弟子。
只劉正風一對兒女,被華山與恆山之人搭救的事。
早已經傳遍了江湖。
魯連榮面色大變,厲聲道:“古往今來,哪一派中沒有不肖弟子?
“我們今日來到華山,正是為了主持公道,相助封大哥清理門戶中的奸邪之輩。”
甯中則一聽這話,再也坐不住,一手按上劍柄,語氣森然。
“誰是奸邪之輩?拙夫嶽不群人稱君子劍,閣下在江湖上,闖出過什麼名號?”
饒是魯連榮麵皮極厚,聽到這話也有些泛紅。
一雙黃眼瞪著甯中則,卻是不肯答話。
羅橫在外面聽得好笑。
想不到看起來溫文爾雅,端莊大方的師孃,懟起人來也是牙尖嘴利。
這一點小師姐倒是隨她孃的性子。
聽到這裡,也不欲再繼續看戲。
提氣喊道:“弟子這些日子在江湖上行走,對衡山派的魯師伯雅號,倒是如雷貫耳。
“江湖上人人稱頌,衡山派魯四爺,乃是瞎眼烏鴉!”
屋內眾人一聽這聲音。
其餘人尚不知,站在甯中則身側的嶽靈珊,卻是第一時間便認出羅橫的音色來。
一對好看的眸子裡,霎時透出驚喜。
身子下意識的晃了晃,差點邁出步子迎出正氣堂。
好在又醒悟過來,此時可不是時候。
今日這些人明顯是來者不善,上華山找茬來的。
自己若是還在大庭廣眾之下,失了禮數。
只怕又給了他們找事的藉口。
嶽不群卻是嘴角微動,輕輕一笑。
故作生氣斥道:“頑劣之徒,不得胡鬧,既然回來了,還不進來?
“魯師伯遠來是客,你是晚輩,當上前見禮。”
甯中則側頭看了眼女兒,面上不動聲色。
魯連榮這時卻是氣得眼冒怒火。
當日嶽不群在衡陽城,收了兩個徒弟。
其中一人還出手救下了劉正風的女兒劉菁。
這事情他也聽說過的。
當即罵道:“我道是誰?原來是在衡陽城中,靠著下作手段,暗算田伯光揚名的小子!”
老嶽召喚,羅橫排出眾人,邁步往堂內走去。
一腳剛跨過門檻,便聽到魯連榮這般譏嘲的話。
也不著惱,只淡淡笑道:“魯師伯說的沒錯,正是小子。
“不過弟子之所以要對付那田伯光,可不是為了揚名。
“而是那淫賊在衡陽城欺負一戶姓魯人家的女子,壞人家的身子,我替江湖除害呢……”
說著話,兩步已到了堂上,對著嶽不群與甯中則恭敬行禮。
“弟子見過師父、師孃。”
嶽不群怒斥道:“胡鬧,怎麼還在胡說八道,還不向魯師伯賠罪?”
羅橫點頭,直起身子。
面都沒轉,只抬手衝著魯連榮的方向,微微一拱。
笑道:“魯師伯莫怪。”
一對眼神,卻是與嶽靈珊對上。
此時他連日為了趕路,少有住客棧的時候。
尤其是在入了陝西后,各處鬧災。
連續風餐露宿。
一身嶄新的青色道袍,沾了許多的汙漬。
看起來邋遢狼狽。
面上也是多日未曾清理,容顏憔悴。
嶽靈珊眼中不由露出關切,總想上前仔細詢問。
甯中則眉頭微動,忽然出聲問道:“你這是剛剛上山?”
羅橫笑回道:“弟子只聽說有些齷齪小丑,要來華山生事。
“心中掛念師父師孃與那些腌臢物對上,憑白髒了手腳。
“所以星夜兼程,費了十餘日,行經近五千裡,趕回華山。還好沒有耽誤事,正好趕上了。”
這話一出,廳上無論是陸柏還是魯連榮。
盡都是氣得面色微變。
魯連榮更是直接一拍桌子,砰的一聲站起身來。
“小畜生,你找死!”
言罷竟不顧身份,抬手便朝著羅橫撲來。
此時羅橫可是面對著甯中則與嶽不群說話。
背對著魯連榮的。
正氣堂地方不大,此時又坐滿了人。
雙方距離本就不到一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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