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馬車沿著東四南街,轉入西街。
又轉到隆福寺街,繼續向西走。
馮保始終沉默著,心底卻是將見到羅橫之後的所有細節,一點點的覆盤。
有那麼幾個瞬間,馮保差點衝出馬車,照著這傢伙後腦上,狠狠砸上幾拳。
只可惜,在見過羅橫打死通明法王的場面後。
馮保自知以自己的身手,在羅橫的面前,怕是一個照面都走不過。
“讀書人果然沒有一個好東西!這些江湖人也一樣……”
這一刻,馮保只覺得,宮外的世界,充滿了深深的惡意。
……
帽兒衚衕深處,北鎮撫司衙門。
馬車在門口停下,馮保下車時,再沒了之前的利索。
深深看了眼羅橫,不發一言,正如羅橫所言,事情到了這一步,已經不容他中途退出了。
“公公自進去,其他的話不用多說,只告訴他們,嚴管家在金陵樓擺了一桌酒席。”
說到這裡,羅橫抬頭看了看天色。
繼續道:“現在是酉時初,咱們等一個時辰,到戌初若不見嚴公子到金陵樓,這件事就沒談的必要。”
馮保怔了怔,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你不進去?”
羅橫輕笑:“我一個江湖人,進去做什麼?”
事情走到這一步,早已經成了定局。
這邊出了賈精忠的面子,再加上馮保在司禮監的內侍位置,便算是出價了。
剩下的便是看王府那邊的態度,只要雍靖王不想這個時候,與嚴嵩所代表的江南文士集團正面開戰。
那世子破了額頭,拿一個內侍官的位置當作賠償,事情就算揭過。
至於雙方後面還會如何爭鬥,那是以後的事。
羅橫沒準備深度參與其中。
人情已經到手,後面金陵樓的酒宴,他都不打算參與。
而且羅橫可以肯定,王府的人,也不會去金陵樓。
雙方都很明白,擺酒不過是個態度而已,王府那邊也該明白。
補償都已經給了,若還真叫嚴世蕃當面給世子端酒賠罪。
那還真就沒了和解的意思。
有時候事情就是這麼矛盾。
馮保咬了咬牙:“行,今日的事情,咱家記住了!希望你們日後沒有再用得上咱家的時候。”
羅橫絲毫沒有在意馮保的態度:“公公這說的什麼話?咱們可是一邊的。
“放心吧,等事成之後,我送公公平步青雲!”
“平步青雲?”馮保冷笑,宮裡的情況何等的兇險。
若是他一直都是個無權無勢的小太監倒沒有什麼。
進了司禮監,又被踢出來。
後果絕對慘不忍睹。
他現在唯一的念想,也只是保住性命,指望著嚴世蕃出來之後,不會忘了自己的付出。
可以幫自己運作一下,調到南京去,在那裡或許可以安穩養老。
雖然他才二十出頭,談養老其實早了點兒。
可提前幾十年養老,得個善終,對當下的處境來說,何嘗不是最好的結果!
誰叫他最開始想要巴結上嚴家,帶羅橫去見了賈精忠。
最後交代完畢。
羅橫並沒有在北鎮門口多待。
嚴世蕃的人情已經拿到,剩下的便是該想想,怎麼補償馮保。
這個人用好了,對華山派後面的發展,大有益處!
其實此時天色將晚。
獨自在皇城附近行動,很容易就遭到巡邏禁軍的盤查。
好在羅橫現在身上還有一塊南鎮撫司的總旗腰牌。
倒是方便了許多。
一路順利的回到了宣武門東的福威鏢局。
準備找林震南,商議一些事情。
剛走到正堂門口,卻被崔鏢頭喚住。
“羅橫!”
崔鏢頭緊走幾步,湊到近前,壓低聲音道:“還是先等等吧,總鏢頭在裡面見客,此時不方便打攪。”
“哦?有客人來?”羅橫有些意外。
按林震南的說法,入京幾個月了。
一直都是他帶著鏢局的兄弟四處求門路。
今天倒是巧了,居然有人主動登門。
崔鏢頭顯得很興奮,笑道:“是位貨主,有生意上門了……”
這下羅橫更意外了。
第一反應便是此事有蹊蹺。
林震南等人來了幾個月,一單生意也無。
自己方入京一天,便有生意主動上門,這事也太巧了。
不過面上卻是沒有多說什麼,淡淡笑道:“那是好事啊。”
崔鏢頭點頭:“確實,這幾個月可把我頭髮都急白了,如今總算有了轉機。
“只要完成這單生意,便算是有個好的開始。”
他們這幫追隨林震南入京的鏢師,雖說鏢局若是關門,憑他們走鏢的經驗本事,隨便找一家鏢局也能混口飯吃。
可這些人對福威鏢局是有感情的。
誰也不想看著鏢局倒閉。
既然林震南此時有事,羅橫便準備先去找小師姐。
回頭再來與林震南說話。
剛一轉身,便聽到林震南的聲音:“客人大可去外面打聽打聽,在搬來京城之前,我們福威鏢局在江湖上的名聲。
“這趟鏢林某親自押貨,保證給您安全送到關外!”
隨著話音,數道腳步聲已到了門口。
看來是已經談妥了。
羅橫索性停下腳步,轉頭看來。
便見一位身形挺拔的漢子,正淺笑著與林震南並肩走出來。
林平之跟在後方,見了羅橫,悄悄點了點頭。
看起來也頗為高興。
那漢子敏銳的察覺到羅橫的目光。
轉過頭來,雙目如鷹隼般銳利,薄唇微抿,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最顯眼的是,此人的手中,還提著個長條木盒。
看大小正是古琴琴合大小。
羅橫的瞳孔微微一縮,嘴角露出絲笑意。
話說,之前好像聽崔鏢頭與林震南都提過一嘴。
福威鏢局的人入京之後,為了儘快開啟局面。
是花了高價,直接盤下了一座鏢局的。
這座院子之前的鏢局,叫什麼來著?
正義鏢局!
看來這人應該就是在逃的錦衣衛大統領青龍了。
那他手裡提著的木盒,就是大名鼎鼎的大明十四式!
事情就是這麼巧。
電影中,青龍也是找到快要關門歇業的正義鏢局,託鏢出關。
現在福威鏢局買下了正義鏢局的院子,讓他們提前關張。
青龍還是找上門來。
看著一臉欣喜的林震南等人。
羅橫心頭暗歎,這一趟鏢對福威鏢局來說,是禍非福啊!
不過他也沒打算干涉。
正好還愁著怎麼讓林震南徹底息了經營鏢局的心思,上華山當門派大總管,替華山經營產業。
有了這次的事,應該都不用自己費什麼心思了。
不過也不能讓鏢局的人手死在押鏢途中。
幾個月過去,這個時候還沒有脫離鏢局,另謀出路的人。
可都是日後林震南經營華山產業的幫手!
“呵呵,客官,這位乃是犬子的義兄,華山派嶽掌門的乘龍快婿,江湖人稱玉面閻羅的羅橫羅少俠!”
似乎是為了給鏢局增加背景,林震南主動給羅橫來了一段頗長的介紹。
青龍眸底閃了閃,抱拳笑道:“原來是華山派的羅少俠,久仰久仰。”
羅橫同樣拱手回禮。
“不知這位客人如何稱呼?”
青龍搖頭笑道:“在下無名之輩,不值一提。”
羅橫輕笑,並未追問。
只故作不知,轉頭問林震南:“伯父,這是要出關了?”
林震南笑道:“明日一早就出發,不過你放心,平之他娘會留在京中,替你打聽宅子的事不會耽擱的。”
羅橫點了點頭:“勞煩伯母了。”
王夫人笑道:“都是自家人,這些客套的話,不必多說。”
林震南吩咐人,給青龍收拾客房,今夜青龍便在鏢局下榻,明日一同出城上路。
羅橫也沒有多說什麼。
稍等了片刻,待青龍被崔鏢頭領著,往客房去後。
這才上前,與林震南道:“伯父,小侄還有件事要與您商量。”
“什麼事?儘管交代。”林震南隨口應著,又指揮著幾名趟子手,提前把馬喂一下。
羅橫笑道:“今日我外出,結識了一位司禮監的內侍。
“想著鏢局在京中立足,日後或許可以借力……”
林震南聞言一怔,喜道:“確定是司禮監的宦官?”
羅橫點了點頭:“千真萬確,這是南京禮部尚書嚴大人的公子介紹,身份不會有任何問題。”
“要多少銀子?”林震南追問道。
羅橫搖頭笑道:“那位嚴大人乃是當今江南文臣領袖,在江西的家產,可比鏢局還大。
“伯父認為,他們缺銀子?”
林震南微愣:“你的意思是劍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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