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總？您好您好！”王瑞立刻坐直了身體。坐在他對面沙發上的導演系教授田壯壯，正低頭點菸，聞聲也抬起了眼。
“剛收到柏林那邊的正式確認。”韓三坪的聲音透過電話線，清晰而有力：
，“主競賽單元入圍名單，曹煜的《活埋》在裡面。”
辦公室裡瞬間安靜得能聽到田壯壯手中打火機蓋合上的輕響。
王瑞握著聽筒的手指微微收緊，臉上是混合著驚愕與巨大喜悅的神情，他下意識地看向田壯壯。
田壯壯點菸的動作頓住了，夾著香菸的手指停在半空。
他那張慣常帶著點嚴肅和思考痕跡的臉上，先是掠過一絲難以置信，隨即，那緊抿的嘴角如同冰面裂開般，緩緩向上，最終形成一個極為深刻、幾乎稱得上燦爛的笑容。
他沒說話，只是深深吸了一口剛點燃的煙，然後緩緩吐出，煙霧繚繞中，眼神亮得驚人。
“好！太好了！”王瑞對著電話連聲道，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發顫：
“這真是……天大的好訊息！韓總，謝謝您第一時間告知！”
“謝我做什麼？”韓三坪在電話那頭的聲音也帶著笑意，更有一種“果然如此”的篤定：
“是這小子自己爭氣！他那股子勁兒，還有那片子的生猛勁兒，我就知道埋不住！這才叫初生牛犢不怕虎！你趕緊告訴壯壯，讓他也高興高興！”
“田老師就在我這兒呢！”王瑞看向田壯壯，田壯壯重重地點了點頭，笑容更深了。
“壯壯也在？那正好！”韓三坪的聲音透著一股子爽快：
“你們還記得上次在你們學校那個小放映室吧？烏漆嘛黑的，看完他那片子，半天沒人吭聲。”
王瑞和田壯壯當然記得。那極具衝擊力的影像和曹煜在逼仄空間裡令人窒息的表演。
“我當時就知道，”韓三坪的聲音把王瑞和田壯壯的思緒拉了回來：
“這片子，要麼石沉大海，要麼一鳴驚人。它太特別了，太生猛了，也太‘曹煜’了。現在看來，柏林那幫人，識貨！”
“是金子總會發光，何況是這麼塊帶著稜角的硬石頭。”田壯壯終於開口，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帶著一種導師特有的驕傲和欣慰：
“他那股西北人的倔，全砸進這片子裡了。”
“哈哈，壯壯說得對！”韓三坪大笑起來：
“這小子，才21歲啊！自編自導自演，還整進柏林主競賽了！這記錄，在北電也是獨一份了吧？王主任？”
“絕對是破紀錄了！”王瑞的語氣斬釘截鐵，臉上是掩不住的激動：
“我們北電的驕傲！韓總，您放心，學校這邊一定全力支援！”
“好！有你們這話我就更踏實了。回頭再細聊！先讓這好訊息飛一會兒！”韓三坪說完，利落地掛了電話。
聽筒裡傳來忙音，王瑞慢慢放下電話。辦公室裡再次安靜下來，但氣氛卻截然不同。
田壯壯靠在沙發裡，一口接一口地抽菸，煙霧繚繞中，他臉上的笑容久久沒有散去，眼神望向窗外，彷彿看到了那個在片場灰頭土臉卻又眼神執拗的西北小子，和他那部在逼仄棺材裡掙扎求生的電影，正衝破泥土，昂然走向世界矚目的舞臺。
王瑞摘下眼鏡，揉了揉有些發酸的鼻樑，也忍不住笑了起來，搖頭感嘆：
“這小子……真給他幹成了！柏林啊……田老師，咱們是不是該開瓶酒？”
塵埃落定、痛快淋漓的勁兒。窗外，BJ冬日的陽光似乎也明亮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