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6月下旬,京城近郊,《調音師》片場,拍攝程序已經過了小半。
原本預計三個月拍攝完成的,但是看這個進度,在七月底就能拍攝完成。
盛夏的暑氣被厚重的遮光布擋在攝影棚外,棚內卻是一片人造的、粘稠的“雨夜”。
巨大的鼓風機卷著人造雨霧,發出沉悶的嗡鳴,將潮溼陰冷的氣息強行灌入每一個角落。
空氣裡瀰漫著水汽、電線膠皮味和一種高度緊張的創作荷爾蒙。
“Action!”曹煜的聲音透過對講機傳來,沉穩,清晰,不帶一絲多餘情緒。
鏡頭聚焦在公寓門廳。
秦昊(飾阿明)渾身溼透,雨水順著他刻意打理過的髮梢滴落,昂貴的西裝緊貼在身上,狼狽不堪卻奇異地保持著一種殘存的優雅。
他微微佝僂著背,努力模仿著盲人摸索的姿態,但鏡片後那雙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下閃爍著驚魂未定和一種被強烈刺激點燃的、扭曲的興奮。
他剛剛“目擊”了關鍵線索。
傅傑他整個人幾乎蜷在一臺精巧的斯坦尼康裡,腳步如同貓般輕盈無聲,鏡頭緊緊咬住秦昊的背影和側臉,捕捉他每一寸肌肉的緊繃和眼神的細微變化。
雨水在鏡頭前形成朦朧的光暈,營造出既真實又充滿窺視感的氛圍。
傅傑的眼神銳利如鷹,透過取景器指揮著助理調整推軌的細微角度。
燈光區域,王磊正貓著腰,小心翼翼地調整著幾盞隱藏在佈景深處的KinoFlo燈管。
他的額頭上全是汗珠,混合著棚內人造的雨霧。他需要的是極其複雜的光效:
窗外閃電劃過的慘白瞬間(由大功率閃電燈模擬)、
門廳頂燈昏黃但接觸不良似的閃爍(需要精確控制頻閃器)、
以及從半開的裡屋門縫透出的、帶著不祥暖意的光線(用柔光布和色紙精心調配)。
他低聲對著對講機:
“B組柔光布再降十公分,主光壓半檔,我要他左臉完全浸在陰影裡,只留右眼一點反光!”燈光是他的畫筆,他在繪製一幅名為“恐懼與興奮交織”的黑暗油畫。
收音杆如同潛伏的蛇,在溼滑的地面上方小心移動。
李超戴著監聽耳機,眉頭緊鎖,全神貫注。
他要濾掉鼓風機巨大的背景噪音,清晰地捕捉秦昊壓抑的喘息、雨水滴落地板的嘀嗒聲、遠處隱約傳來的電視新聞聲(鋪底的環境音軌),以及最關鍵——裡屋門內傳來的、極其輕微的、彷彿金屬拖拽地面的異響。
他對著助理打手勢,要求收音杆再向前探半米,幾乎要侵入演員的安全距離。
“穩住!我要那聲‘滋啦——’!”他的聲音壓得極低,生怕驚擾了演員的狀態。
監視器後,曹煜如同磐石。他身體微微前傾,雙手交叉抵著下巴,眼睛死死盯著螢幕。
棚頂的應急燈在他冷峻的側臉上投下硬朗的陰影。
他身後的副導演李力熊兼萬能跑腿屏住呼吸,場記板捏得死緊。整個片場只剩下人造風雨聲、演員壓抑的喘息和攝影機膠片轉動時極其細微的沙沙聲。
“Cut!”曹煜的聲音終於響起,打破了凝固的空氣:
保一條。
傅傑,阿明轉身時的鏡頭再慢0.5秒,我要他肩膀的僵硬感更明顯。
王磊,閃電光再硬一點,像刀劈下來。
李超,門內的聲音…再清晰一點點,像指甲刮過骨頭。”他的指令精準、冰冷,沒有廢話。所有人都立刻動起來,如同精密的齒輪再次咬合。
……………
棚內悶熱難當,演員們一下戲,助理立刻圍上去遞毛巾、薑湯(雖然是夏天,淋了人造雨也容易著涼)。
秦昊裹著大毛巾,臉色有些發白,眼神還沉浸在阿卡什那種驚魂未定的餘韻裡,但看到工作人員遞來的熱茶,還是扯出一個疲憊但真誠的笑容:“謝了哥們兒。”
許晴(飾西米)的戲份在後面,她早已換下了戲服,穿著一件絲質的米白色襯衫和剪裁合體的長褲,慵懶地坐在導演棚旁邊臨時支起的遮陽傘下。
她手裡拿著一把小巧的檀香扇,有一下沒一下地扇著,驅散暑氣。
看到曹煜從監視器後走過來,她眼波流轉,紅唇勾起一抹笑意,將手邊冰鎮好的酸梅湯推過去一杯:“曹導,火氣別那麼大,喝點冰的降降。
這棚裡,比蒸籠還蒸籠。”語氣帶著熟稔的調侃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親暱。
曹煜沒拒絕,接過杯子,冰涼的觸感讓他緊繃的神經稍緩。
他喝了一口,酸甜冰涼直透心底,緊鎖的眉頭舒展了些許。他順勢在旁邊的摺疊椅上坐下,難得地顯露出一絲工作之外的鬆弛。
這時,飾演過氣明星普拉默的王千源(他剛拍完一場歇斯底里的獨角戲,額頭的汗還沒幹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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