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了。”高圓圓依舊背對著他,聲音沒什麼起伏。
“嗯,那就好。”曹煜頓了頓,目光落在她放在窗臺上的那盆綠植上,葉子有些蔫了:
這盆綠蘿好像缺水了?我幫你澆點水?”他站起身,不等高圓圓回應,就熟門熟路地去廚房找澆水壺。
高圓圓轉過身,看著他高大的身影在廚房裡略顯笨拙地接水、找壺,那副故作自然、實則帶著點討好的樣子,讓她心頭一酸,又有點想笑。
這哪裡還是片場那個叱吒風雲、冷峻嚴苛的曹導?
曹煜給綠蘿澆了水,又坐回沙發,拿起高圓圓看的那本書,隨意翻了翻:
在看什麼?哦,建築圖冊?你對這個也有興趣?”他試圖找共同話題。
高圓圓終於走了過來,在他旁邊的單人沙發上坐下,依舊保持著一點距離:
隨便翻翻。”她拿起自己那杯花茶,小口喝著,目光低垂。
氣氛有些尷尬,但不再是那種充滿火藥味的凝滯。曹煜看著高圓圓低眉順眼、小口喝茶的樣子,心頭一軟。
他知道她在努力消化,在嘗試接受一個她並不樂見的現實。這份隱忍和安靜,讓他心底的愧疚和憐惜再次翻湧上來。
他放下書,身體微微前傾,聲音放得更柔:
晚上…想吃什麼?我讓蘇晚訂位子?或者…我做?”他記得高圓圓喜歡吃他做的簡單的蔥油拌麵,雖然手藝實在不敢恭維。
高圓圓抬眼看他,眼神裡帶著點無奈:“你會做什麼?還不是煮個面都糊鍋。”
“咳,”曹煜被戳穿,有點尷尬地摸摸鼻子,但臉上卻露出一個罕見的、帶著點孩子氣的笑容:
那…你教我?我保證這次認真學。”
這個笑容,帶著點賴皮,又帶著點笨拙的真誠,像一道微光,瞬間刺破了高圓圓刻意維持的疏離。
她看著他,看著這個在光影世界裡翻雲覆雨、此刻卻在她面前顯得有些手足無措的男人,心底最後那點堅冰,悄然融化了一角。
她沒有說原諒,沒有提許晴,也沒有答應教他做飯。只是輕輕嘆了口氣,站起身:
廚房冰箱裡還有菜,我去看看有什麼。”語氣裡沒有了之前的冷淡,多了一絲無可奈何的縱容。
曹煜眼睛一亮,立刻像個得到指令的大狗,也跟著站起來:“我幫你!”
接下來的時光,流淌著一種奇異的溫馨。廚房裡,高圓圓安靜地洗菜、切菜,動作嫻熟優雅。
曹煜笨手笨腳地在一旁打下手,遞個盤子,剝個蒜,時不時因為笨拙的動作引來高圓圓一個無奈又帶著點嗔怪的眼神。
夕陽的餘暉透過廚房的窗戶灑進來,給兩人鍍上了一層溫暖的金邊。
沒有談論電影,沒有談論八卦,更沒有談論許晴或範兵兵。
他們默契地避開了所有敏感話題,只圍繞著眼前這頓簡單的晚餐:
土豆絲切得夠不夠細,西紅柿炒蛋要不要加糖,米飯的水是不是放多了…
當簡單的兩菜一湯擺上餐桌,兩人相對而坐時,氣氛已經徹底緩和。曹煜嚐了一口高圓圓做的菜,由衷地讚歎:
好吃。”眼神裡的滿足和放鬆,是發自內心的。
高圓圓看著他吃得認真,嘴角也終於勾起一抹淺淺的、真實的弧度。她給他夾了一筷子菜,輕聲說:
慢點吃。”
燈光溫暖,飯菜氤氳著熱氣。窗外是漸濃的夜色。
在這個小小的空間裡,時間彷彿被拉長、被柔化。
曹煜身上片場的銳利、面對輿論的冷漠、與許晴相處時的熱烈,都暫時褪去,只剩下一種難得的、近乎慵懶的平和。
高圓圓也暫時放下了心中的芥蒂和算計,沉浸在這份失而復得的、熟悉的寧靜裡。
他們聊著無關緊要的瑣事,聊著那本建築圖冊裡有趣的細節。
曹煜甚至難得地哼起了不成調的小曲,是某首老電影裡的插曲。
飯後,曹煜沒有立刻離開的意思。他極其自然地收拾了碗筷,然後和高圓圓一起窩在沙發裡看一部節奏緩慢的歐洲老電影。
電影情節平淡,高圓圓看著看著,頭不知不覺輕輕靠在了曹煜的肩膀上。
曹煜身體微微一僵,隨即放鬆下來。
他沒有動,任由她靠著,手臂小心翼翼地環過她的肩膀,將她更輕地攏在懷裡。
他能聞到她髮間熟悉的清香,感受到她身體傳遞過來的、溫順的暖意。
一種久違的、純粹的安寧感包裹了他。
高圓圓靠在他堅實的肩膀上,閉上眼睛。
許晴的影子在心頭一閃而過,帶來一絲尖銳的刺痛,但很快被身邊這個男人真實的體溫和此刻的寧靜所覆蓋。
她貪戀這份溫暖,這份只在她面前才會流露的平和。
至於以後?她不知道。但至少此刻,他在這裡,在她身邊,像一個終於歸航、暫時卸下風帆的船。
電影的光影在兩人臉上明明滅滅。
曹煜低頭,看著高圓圓恬靜的睡顏(她似乎真的睡著了),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陰影。
他忍不住,極其輕柔地在她額角落下一個吻,帶著珍視和…一種複雜的、難以言喻的溫柔。
窗外夜色深沉。
公寓裡,只剩下電影低沉的配樂和兩人交錯的、平穩的呼吸聲。在這個秋夜,在這個避開了所有風暴的小小港灣裡,他們默契地守護著這份脆弱的溫馨,誰也不願率先打破。
而橫亙在他們之間的名字,被心照不宣地按在了沉默的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