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煜的聲音幾乎是吼出來的,帶著壓抑不住的激動和如釋重負。他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用力地揮舞了一下拳頭:
好!這條過了!完美!範兵兵!好樣的!”
棚內瞬間響起工作人員壓抑的掌聲和鬆氣聲。
剛才那幾分鐘的表演,太有壓迫感了,彷彿空氣都凝固了。
範兵兵依舊癱坐在地上,彷彿還沒從角色裡抽離出來,身體還在微微發抖,眼淚依舊無聲地流著。
曹煜大步走過去,沒有避諱眾人的目光,在她面前蹲了下來。
他沒有說“演得好”之類的客套話,只是伸出手,用自己粗糙的拇指指腹,極其輕柔地、一點一點地擦去她臉上糊成一團的眼淚、鼻涕和暈開的妝容。
動作笨拙,卻帶著一種罕見的溫柔。
“疼嗎?”他低聲問,聲音有些沙啞,目光落在她剛才因為用力抓住秦昊而泛紅甚至有些破皮的手指關節上。
他知道自己剛才罵得有多狠,知道她有多委屈。
範兵兵抬起紅腫的眼睛看著他,眼神依舊有些茫然,帶著未散的悲傷。她搖了搖頭,聲音嘶啞微弱:
…不疼。”她沒有抱怨,沒有撒嬌,也沒有像往常一樣得意地討要誇獎,只是疲憊地把額頭輕輕抵在曹煜的肩膀上,像只終於找到依靠的小貓,甕聲甕氣地說:
…好累…像打了一場仗…”
曹煜心中湧起一股複雜的情緒,有心疼,有歉意,但更多的是對她突破自我的驕傲。
他輕輕拍了拍她的背,聲音溫和了許多:
你打贏了。陳靜…活了。去休息吧,讓化妝師給你處理一下。”他示意助理扶她起來去休息室。
看著範兵兵被攙扶走的、依舊有些虛弱的背影,曹煜眼中滿是讚許。
他知道,這一次的“破碎”和“重組”,對她而言,是一次演技的涅槃。
接下來拍攝林峰瀕死幻覺中關於父親的閃回片段。場景換到了棚內另一角搭建的、更破舊的老家土屋。
姜文飾演的老父親(林大石),正坐在昏暗的煤油燈下,手裡拿著一塊形狀奇特的礦石標本,粗糙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劇本里寫的是:
林峰在幻覺中看到父親沉默地坐在那裡,背影如山,彷彿在無聲地質問他的任性,眼神複雜。
“Action!”
鏡頭對準姜文佝僂的背影。棚內一片寂靜。
按照劇本,姜文應該慢慢轉過身,給一個沉默而複雜的眼神特寫。
然而,姜文沒有動。他只是維持著那個佝僂的姿態,低著頭,看著手裡的礦石標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