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看曹煜,也沒有看任何人,只是低著頭,默默地走回佈景中央,站在秦昊(林峰)面前,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指關節因為用力而發白。
“Action!”曹煜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
秦昊(林峰)正把最後一件工具塞進揹包,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亢奮:
…靜子,機不可失!老張頭那是運氣不好!我觀察過了,這次風是從東南來,那片‘鷹嘴崖’背風,露頭肯定就在那兒!找到‘火洲之心’,咱們隊今年的任務就超額了!所裡…”
他話沒說完,範兵兵(陳靜)猛地抬起頭!不是之前那種激烈的搶奪或質問,而是用一種近乎絕望的、帶著哭音的低吼打斷了他:“林峰!!”
這一聲,嘶啞、破碎,像被砂紙磨過喉嚨,瞬間抓住了所有人的心。她
沒去搶地質錘,反而撲上去死死抓住了林峰的手臂,手指因為用力而深深陷進他的衣服裡,指節泛白。
她的身體在發抖,不是表演的顫抖,是那種從靈魂深處透出來的恐懼,讓她整個人都在微微痙攣。
“峰子…我求你了…別去…別去行嗎?”她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眼淚不受控制地洶湧而出,不是漂亮的淚珠,而是混雜著狼狽的鼻涕和口水,毫無形象地糊了滿臉。
她的眼神裡充滿了巨大的、無法承受的恐慌,彷彿林峰這一去,就真的會被魔鬼城吞噬,再也回不來:
我害怕…我真的害怕…老張頭沒了…劉工瘸了…下一個…下一個…”她哽咽著說不下去,只是死死抓著他,像是抓著唯一能活命的浮木,眼神裡是哀求,是絕望,是深入骨髓的愛與怕。
秦昊(林峰)愣住了,劇本里寫的是陳靜會激烈爭吵,但眼前妻子這副被恐懼徹底擊垮、卑微哀求的模樣,反而讓他心頭劇震,一種混合著心疼、煩躁和使命感的複雜情緒瞬間湧上心頭。
他下意識地想甩開她的手,動作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猶豫:
靜子!你放手!別耽誤事!”
“我不放!”範兵兵(陳靜)幾乎是尖叫出來,聲音淒厲:
除非你打死我!林峰!你想想爹!想想我!想想這個家!那塊破石頭就那麼重要?!比我們都重要?!”她的質問不再是理性的辯論,而是被恐懼逼到絕境的、歇斯底里的控訴。
她哭得涕淚橫流,頭髮散亂,像個真正的、被生活逼到崩潰邊緣的普通女人,所有的精緻和體面蕩然無存。
監視器後,曹煜的身體微微前傾,眼神死死盯著螢幕。棚內一片寂靜,只有範兵兵撕心裂肺的哭聲和秦昊壓抑的喘息。
副導演李力熊張著嘴,忘了喊Cut。連角落裡的姜文,也再次睜開了眼,渾濁的目光裡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讚許。
秦昊(林峰)看著妻子徹底崩潰的臉,看著她眼中那深不見底的恐懼和愛意,一種沉重的愧疚感終於壓過了亢奮。
他猛地用力,幾乎是粗暴地掙脫了陳靜的手,將她推得一個踉蹌,聲音帶著惱羞成怒的吼叫:
“夠了!陳靜!你懂什麼?!我的事不用你管!”他抓起揹包和地質錘,頭也不回地衝出了“家門”,用力甩上了那扇象徵性的木門。
“砰!”門板撞擊的聲音在棚內迴盪。
範兵兵(陳靜)被推得跌坐在地上,門響的瞬間,她整個人像被抽掉了骨頭,癱軟下去。
她沒有再哭喊,只是呆呆地望著那扇緊閉的門,眼神空洞,只剩下無聲的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不停地滾落。
她蜷縮在那裡,像一隻被遺棄在暴風雨中的小獸,周身瀰漫著巨大的悲傷和死寂的絕望。
“Cu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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