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3月29日,清晨
魔鬼城邊緣營地,
初春的魔鬼城,風沙依舊,但空氣中瀰漫著一種塵埃落定、即將解脫的躁動。
營地不復往日的肅殺緊繃,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大戰後的狼藉與鬆懈。
曹煜站在那處他曾無數次俯瞰片場的高聳土丘上,腳下是正在被迅速拆卸、打包的營地。
巨大的帳篷被放倒,摺疊;燈光架、軌道車被小心地裝進特製的防塵箱;
發電機停止了轟鳴;
越野車排成一列,引擎蓋開啟,做著最後的檢修。
風捲起沙塵,吹過空蕩蕩的場地,彷彿要抹去人類在這裡短暫停留的所有痕跡。
他穿著那件早已看不出原色、沾滿沙土和油汙的衝鋒衣,臉上是長時間缺乏睡眠和飽經風沙摧殘後的疲憊,眼窩深陷,嘴唇乾裂脫皮。
但那雙眼睛,卻異常明亮銳利,如同被魔鬼城的風沙打磨過的黑曜石。
他看著下方螞蟻般忙碌的工作人員,看著秦昊被助理攙扶著、裹著厚厚的軍大衣走向越野車那瘦削佝僂的背影,看著李力熊嘶啞著嗓子指揮裝車,看著傅傑和王磊小心翼翼地護著裝著攝影機和鏡頭的箱子…
“老大!都收拾利索了!可以撤了!”李力熊拿著大喇叭,仰著頭對他喊,聲音帶著如釋重負的沙啞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激動。
曹煜點點頭,沒有立刻下去。他轉過身,最後一次望向魔鬼城深處。那些嶙峋猙獰的土丘在晨光中投下長長的、扭曲的陰影,風聲嗚咽如亙古的低語。
這裡埋葬了林峰(角色)的絕望,也淬鍊了整個劇組的意志。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混雜著沙土和柴油味道的空氣,彷彿要將這片土地的殘酷與壯美刻進肺腑。
“老夥計…”他低聲自語,不知是對這片土地,還是對那個在石頭下掙扎了無數次的角色,“…我們走了。
電影裡見真章。”
他走下土丘,腳步有些沉重,卻異常堅定。
營地中央,不知誰搬出來幾箱啤酒和一瓶特意帶來的茅臺。
沒有香檳塔,沒有紅毯,只有一群灰頭土臉、滿身疲憊的“野人”。
“兄弟們!姐妹們!”李力熊跳到一輛越野車引擎蓋上,用盡力氣嘶吼,聲音被風吹得七零八落:
“咱們…他媽的…殺青了!!!”
回應他的不是整齊的歡呼,而是一片混雜著口哨、怪叫、沙啞的笑聲和如釋重負的嘆息。
所有人都舉起了手中的杯子(或是啤酒罐,或是水壺蓋),臉上是劫後餘生的慶幸和完成艱鉅任務的驕傲。
風沙太大,茅臺剛倒出來就被颳走了一半。
“為了《孤石》!為了活著從這鬼地方爬出來!乾杯!”曹煜也舉起了手中的搪瓷缸子(裡面是溫熱的濃茶),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
“乾杯!”
“為了活著!”
“為了殺青!”
稀稀拉拉的喊聲混雜著碰杯的脆響(更多的是塑膠瓶的悶響),混雜在風沙裡。
有人一飲而盡,被劣質啤酒嗆得直咳嗽;
有人小口抿著來之不易的茅臺,閉著眼品味那辛辣的暖意;
秦昊只是虛弱地舉了舉杯子,象徵性地沾了沾唇,他需要的是睡眠和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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