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行者懸浮在離地面三米的高度,它的出現讓整個天星碼頭的空氣都變得凝重。
月光透過薄薄的雲層灑下,落在它黑色的鱗片上,每一片鱗片都像是用最純粹的黑曜石打磨而成,邊緣鋒利如刀,在銀白的月光照射下反射出一種詭異的金屬冷光。
林棟仔細觀察著這個生物。
它的身形雖然保持著人形的基本輪廓——兩臂、兩腿、一個頭顱,但每一個細節都在訴說著它的非人本質。
那雙手臂比正常人類長了近三分之一,垂下時幾乎能觸及膝蓋,五根手指的末端不是指甲,而是可以伸縮的黑色利爪,每一根都有匕首般長。
最詭異的是它的腿部結構——膝蓋的位置明顯反向彎曲,像是鳥類或者某些爬行動物的後肢,這種結構讓它能夠進行超乎想象的跳躍和急速移動。
它的背部並不平整,脊椎的位置隆起一排骨刺,從頸部一直延伸到尾椎,這些骨刺隨著它的呼吸微微起伏,偶爾會有暗紅色的能量在骨刺間流動,如同岩漿在地下湧動。
但最令人不安的還是它的臉——如果那還能稱之為臉的話。
那是一張完全沒有表情的面孔,面板光滑得不自然,沒有毛孔,沒有皺紋,甚至連眼瞼都沒有,只有兩個深邃的眼窩,裡面燃燒著猩紅色的光芒,彷彿是兩團永不熄滅的地獄之火。
鼻子的位置只有兩個細長的裂縫,嘴巴則是一道橫貫面部下方的切口,沒有嘴唇的遮掩,露出裡面兩排尖銳的牙齒。
“陳國安。”
當執行者開口說話時,那聲音並不是從它的喉嚨發出,而是像從虛空深處傳來,直接在聽者的腦海中響起。
每一個音節都帶著某種難以形容的壓迫感,像是有無數細小的針在刺激著神經,讓人本能地想要捂住耳朵,但又知道這樣做毫無意義。
這種精神層面的汙染讓普通人難以承受,碼頭上原本還在走動的“遊客們”已經全部停滯。
他們保持著各自的動作,有人正舉著相機,有人剛邁出一步,有人正在交談,但現在都像被按下了暫停鍵,眼神空洞,意識彷彿被暫時抽離。
“背叛者的血脈。”執行者繼續說道,它的聲音中沒有任何情感波動,像是在陳述一個既定的事實,“你違反了六十年前的協議。”
陳國安的臉色在月光下顯得異常蒼白,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
他的手微微顫抖,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體內那八分之一的非人類血脈正在執行者的威壓下產生共鳴,一種源自基因深處的臣服本能在與他的意志對抗。
“什麼協議?”林棟低聲問道,他的聲音很平靜,但手中的“商務包”已經開始發生變化。
奈米金屬像是有生命的液體,從箱子的縫隙中滲出,沿著他的手臂向上攀爬,速度極快但又異常流暢,如同水銀在他的面板表面流淌。
陳國安深吸一口氣,強行壓制住體內血脈的躁動。
“1962年,古巴導彈危機。”他的聲音有些嘶啞,像是每說一個字都要耗費巨大的力氣,“那不是簡單的美蘇對抗。當時核戰一觸即發,如果真的爆發,地球上至少會有十億人在核冬天中死去。那種規模的恐懼和絕望...對原初者來說是一場盛宴。”
他停頓了一下,似乎在回憶那段被刻意隱藏的歷史。
“但那也會破壞地球的生態系統,影響後續的'收割'。所以原初者介入了。它們透過執行者向各大國發出了最後通牒——要麼接受監管,保持'可持續發展',要麼立即毀滅。”
“美國選擇了合作,蘇聯選擇了妥協,而華國那時正百業待興...”
陳國安的眼中閃過一絲痛苦。
執行者可沒心情等陳國安說完故事,抬手就將他打入附近海水中,接著看向林棟。
“林棟,你的存在威脅到了整個收割計劃的穩定性。你的進化速度、你的技術突破...這些都不應該存在於這個時代。能死在我的手下,是你的榮幸。”
此時,林棟的奈米戰甲已經覆蓋了他的全身。
金紅色的裝甲在月光下閃閃發光,胸口的反應堆發出柔和的藍光,整套戰甲的線條流暢而充滿力量感。
頭盔的面罩還沒有合上,露出林棟平靜但堅毅的面容。
“等等,再回答我一個問題。”林棟說道,他的聲音透過戰甲的擴音系統傳出,帶著金屬的質感,“你們服務原初者多久了?”
執行者歪了歪頭,這個動作在它那張毫無表情的臉上顯得格外詭異,像是一個破損的人偶在模仿人類的動作。
“時間對我們沒有意義。”它的回答依然毫無感情,“我們不是被創造的,也不是進化而來的。我們是原初者意志的延伸,是它們在低維度世界的投影。從某種意義上說,我們就是原初者的一部分,從宇宙誕生之初就存在,直到宇宙終結才會消亡。”
“那你們見過多少個文明被收割?”
林棟繼續問道,他在拖延時間,讓戰甲的系統完成對執行者的全面掃描。
執行者沉默了幾秒,似乎在從浩瀚的記憶中搜尋答案。
“地球是第8,749個。”
這個數字如同一記重錘,狠狠地砸在林棟和剛爬上岸的陳國安心上。
碼頭上的風似乎都停止了流動,連海浪拍打堤岸的聲音都變得遙遠。
“八千七百四十九個文明。”執行者繼續道,它的聲音中第一次出現了一絲類似於感慨的情緒,“每一個都曾經輝煌過。有的掌握了星際旅行的技術,有的解開了三維時間的奧秘,有的甚至觸碰到了維度的邊界。但最終,它們都成為了原初者的養分。”
“有些文明抵抗了上千年,建立了橫跨整個星系的防線,製造了能夠毀滅恆星的武器。”執行者的眼中紅光閃爍,像是在回放那些遠古的戰爭,“有些文明選擇了逃亡,試圖躲進黑洞或者平行宇宙。還有些文明選擇了自我毀滅,寧願化為虛無也不願被收割。”
“但結果都一樣。”它的聲音重新變得冰冷,“被收割,被遺忘,被從宇宙的記憶中徹底抹去。現在,除了原初者的意識中,沒有任何地方還記得它們曾經存在過。”
陳國安的身體在微微顫抖,不知是憤怒還是絕望。
“所以我們只是...食物?”
“不只是食物。”執行者糾正道,“你們是農作物。原初者不會一次性收割所有生命,那樣太浪費了。它們會留下種子,讓文明重新生長,然後在最合適的時機再次收割。地球已經經歷了七次這樣的迴圈,你們是第八次。”
“每一次迴圈,原初者都會調整'種子'的基因,讓下一代文明產生更豐富的情感,更強烈的恐懼和絕望。”執行者的聲音中帶著一種病態的欣賞,“人類是目前為止最成功的作品。你們的情感之豐富、之強烈,超過了之前所有的文明。特別是恐懼,你們對死亡、對未知、對失去的恐懼,簡直是藝術品。”
“所以你看,抵抗是沒有意義的。”執行者做了一個類似攤手的動作,但因為它過長的手臂,這個動作看起來異常怪異,“不如接受現實。被收割至少還能在原初者的意識中獲得某種形式的永恆。你們的記憶、你們的情感、你們的一切都會被儲存在原初者的意識海中,與其他8,748個文明一起,形成一個永恆的精神圖書館。”
“而反抗...”它的聲音突然變得陰冷,“只會讓滅絕來得更加徹底。原初者會抹去你們存在的所有痕跡,連在它們意識中存在的資格都不會有。”
林棟站在那裡,月光在他的戰甲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他沉默了很長時間,長到執行者都開始疑惑他是否被這殘酷的真相擊垮。
但當他再次開口時,聲音依然平靜而堅定:
“我拒絕。”
這三個字很輕,但卻像一顆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面,激起了層層漣漪。
“如果滅絕是註定的,”林棟抬起頭,透過面甲的縫隙,他的眼睛在黑暗中閃閃發光,“我寧願站著死去。我寧願化為虛無,也不願成為它們的食物。這不是關於勝利或失敗,而是關於選擇。選擇如何活著,選擇如何死去。”
“而且,”他的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個充滿戰意的笑容,“誰說我們一定會輸?你們見過8,749個文明的毀滅,但你們沒見過第8,750個文明的勝利。也許,我們就是那個例外。”
執行者靜靜地看著他,紅色的眼睛中光芒忽明忽暗,似乎在進行某種計算。
“真是遺憾。”它說道,“本來你有機會成為下一個紀元的播種者。原初者欣賞你的潛力,願意給你一個選擇——加入我們,成為下一個迴圈的設計者。你可以按照自己的意願塑造新的文明,甚至保留一部分現有人類的基因。就像那些'離殤議會'的叛徒一樣,雖然背叛了原初者,但至少還能以某種形式存在。”
“但你仍然選擇了最愚蠢的道路。”執行者的聲音變得冰冷而殘酷,“既然如此,你便早點上路吧!”
話音未落,執行者動了。
它的動作快得超越了人類的視覺極限。
在林棟的戰甲系統剛剛捕捉到它的移動軌跡時,它已經跨越了二人之間的距離,出現在林棟面前。
那隻過長的右臂像一道黑色閃電,五根利爪併攏如一把黑色長矛,直刺林棟的心臟。
空氣被撕裂,發出尖銳的嘯聲。
關鍵時刻,林棟的生物力場自動激發。
金色的能量從他的體內爆發,在體表形成一層半透明的護盾。
執行者的利爪撞擊在護盾上,發出刺耳的摩擦聲,火花四濺。
護盾在接觸的瞬間就出現了裂紋,如同被重錘擊中的玻璃。
“有意思。”執行者收回爪子,後退了一步,歪著頭打量著林棟,“看來情報沒錯,第三極限的生物進化,在這個時代的人類中確實罕見。上一個達到這個層次的人類是...讓我想想...啊,是亞特蘭蒂斯的最後一任神王。他堅持了整整三分鐘才被我撕碎。”
“但還不夠。”它搖了搖頭,似乎有些失望,“第三極限對普通生物來說或許是頂峰,但對我們來說,只是稍微有趣一點的獵物。”
它再次攻擊,這次是雙爪齊出。
左爪橫掃,右爪直刺,形成一個完美的殺戮十字。
更可怕的是,每一擊都帶著某種超越物理層面的力量。
那不是單純的利爪撕裂,而是空間本身在被切割。
爪尖所過之處,連光線都被扭曲,在空氣中留下五道漆黑的痕跡,那是空間被撕裂後留下的傷口。
林棟不得不全力閃避。
戰甲的推進器爆發出耀眼的光芒,產生的推力讓他在零點一秒內完成了一個不可能的後空翻。
他的腳在碼頭的地面上留下兩道深深的溝壑,推進器的高溫將地面的石板融化,留下玻璃狀的痕跡。
但執行者的攻擊還沒有結束。
它的速度再次提升,化作一道黑色殘影,從各個角度發動攻擊。
每一次攻擊都精準而致命,每一個角度都經過精心計算,封死了林棟所有的退路。
就在林棟被逼到絕境時,陳國安也加入了戰鬥。
他咬破自己的右手拇指,鮮血立即湧出,但這血液不是正常的紅色,而是帶著淡淡的藍光。
陳國安將血液滴在胸前的玉佩上,那枚看似普通的古玉瞬間爆發出耀眼的光芒,整個碼頭都被這道藍光照亮。
旋即他的身體開始發生劇烈的變化,面板表面浮現出一片片淡藍色的鱗片,這些鱗片從脖頸開始,迅速蔓延到四肢。
他的瞳孔從圓形變成了豎立的蛇瞳,閃爍著冰冷的光芒。
他的手指間長出了半透明的蹼,指甲變長變尖,如同冰錐。
最驚人的變化是他周圍的環境。
溫度驟降,原本溫暖溼潤的海風瞬間變得刺骨。
他腳下的地面開始結霜,霜花以他為中心向四周擴散,形成一個直徑十米的冰圈。
空氣中的水分凝結成無數細小的冰晶,在月光下閃閃發光,如同鑽石塵埃。
“這是祖父從南極帶回的詛咒,也是力量。”陳國安的聲音現在完全變了,帶著某種非人的音調,“六十年來,我們家族每一代都要承受這種痛苦。每使用一次,壽命就會縮短十年。但現在...”
他看向執行者,眼中燃燒著決絕的火焰。
“已經沒有以後了!”
他雙手在胸前結出一個複雜的印記,那是某種遠古的符號,連執行者看到後都微微一愣。
隨著印記完成,維多利亞港的海水突然沸騰起來,無數水柱沖天而起,在空中凝結成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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