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間間屋子裡,奔出來一名名手持長矛的漢子,還有的挎著弓箭。
孟昶驚住了!
這是屯田兵嗎?
屯田兵有這麼警覺?
隨即便道:“我們受府君之託,給王郎送信!”
說著,把信拿出來。
曾二牛警惕的看著孟昶等人,又瞥了眼信函,向後道:“黃瓢子,你帶幾個弟兄護送他們過去。”
“諾!”
那叫黃瓢子的漢子招手道:“幾位隨我來吧,莫要踩著地裡的田。”
“有勞!”
孟昶拱了拱手,與幾名隨從跟在了後面。
經打聽,王愔之在劉穆之的莊上,於是趕去。
王愔之把劉慮之帶在身邊任為書吏,雖然江氏極力反對,但劉穆之出人意料地並未阻攔,只道:“人生貴賤,無有始終,吾自年少起,便胸懷匡國之志,惜乎磋砣半生,一事無成,今子息有志向,便由得他去好了,婦人莫要礙了我兒的前程。”
這話比較重了,江氏遂不多言。
不過對劉穆之的態度急轉直下。
用現代話講,就是夫妻間陷入了冷戰。
劉穆之精研《書》、《傳》。
書是指《尚書》,《傳》是指《論語》和《孝經》。
王愔之正給劉穆之講實學。
實學源於明末,因心學淪為了黨爭工具,僅僅百年工夫,就臭不可聞,故而有識之士開始提倡實學。
可惜被滿清入關打斷了。
一個朝代建立,必須要有自己的思想體系,亂世時,可以百家爭鳴,百花齊放,但天下一統,必須要統一思想。
強盛的大唐為何半途而崩?
各式各樣的原因只是病症外顯,根源在於沒有統一的思想體系。
韓愈重振儒學,已經是安史之後了。
漢朝能傳兩代四百年,乃漢武帝罷黜百家,獨尊儒術之功。
不過儒學在東漢末年步入了死衚衕,王愔之也不願意傳播理學,儘管朱熹的原意是好的,但理學極易被斷章取義,淪為禁錮人性的工具。
實學的主旨則是經世致用,崇實黜虛。
明末實學的代表人物有顧炎武、黃宗羲、王夫之和顏李學派。
王愔之將總結自前輩先賢的論點一一道出,劉穆之隱有觸動,卻是問道:“實學重於枝,疏於幹,長此以往,道何存焉?”
王愔之問道:“道可能看的見,摸得著?”
劉穆之搖頭道:“道恆高遠,不可見,不可觸,卻無處不在!”
王愔之撫掌笑道:“此言大善,欲明道,須有載體,實學便乃道之載體,於纖毫中窺其規則,將之總結出來,上應宇宙運轉,下和民生百態。
再問公一句,窮經皓首,翻故紙堆,可能得道?若能得之,自後漢以來,儒學何以式微,玄學沙門又何以相繼興起?”
“這……”
劉穆之擰著眉心,捋起了鬍鬚。
薛銀瓶坐王愔之身後,聽著王愔之侃侃而談,眸光中竟帶上了一絲崇拜之色。
是啊,這是坐而論道啊。
他才多大歲數,就能和飽學老儒坐而論道?
她的伯父薛強,也曾和王猛坐而論道。
“阿父,督帥,孟昶來了!”
這時,劉慮之奔了進來。
“哦?”
王愔之眸光微凝,看向了劉穆之。
“請他進來!”
劉穆之窮經皓首了大半輩子,難得有人肯與他談經論道,雖然王愔之年紀小,卻是表現出了不遜於王孝伯的學識。
而且王愔以實學詮釋經學,每有奇思妙想,令他差點拍案稱絕。
如今孟昶突如其來,讓他很是掃興,不快地揮了揮手。
“諾!”
劉慮之匆匆而出,沒一會子,帶來了孟昶。
劉穆之幽幽道:“彥達是來尋王郎的罷?”
王愔之把劉穆之全家掠走之事,在京口漸漸地引發了關注,畢竟檀道濟與他有些淵源,而劉穆之和他素無來往。
於是有人尋查劉穆之的生平過往,居然發現,挺有才的。
聽說劉牢之因野有遺才,未能為他所用從而扼腕嘆息。
孟昶的神色有些古怪,取出王凝之的信,奉上道:“孫賊正在圍攻句章,這是王府君的信。”
“竟勞彥達親自送來?”
王愔之接過信,拆開看去,隨即就遞給劉穆之道:”句章有難,道和公且看一看。”
劉穆之也不好當著孟昶的面不接,只能接來一看,頓時,渾身透著股尷尬勁。
就好象劉穆之明明有了意中人,卻被惡霸用強硬手段搶走,如今意中人有難,有心求惡霸去救,卻又怕適得其反。
“呵呵~~”
王愔之暗暗點頭,尷尬就好,就怕你不尷尬。
隨即呵呵一笑:“雖然我與劉德輿敵友難分,但劉妻臧氏待我不錯,其女興男又與我有數面之緣,難以置之不理。
彥達且呆上一兩日,待我點齊兵馬,便往句章!”
“多謝王郎!”
孟昶長吁了口氣,心裡對王愔之的好感劇增,忙施禮稱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