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炮趕緊站起來：“老班長，您咋來了？”“剛從車間過來，順道看看。”何大明掃了眼桌上的賬本，“有眉目了？”“差不多。”王炮把複寫紙和匿名信的事說了一遍，“我懷疑呂花花不光吃空餉，還在背後搞小動作。”
何大明沉默片刻，從口袋裡摸出包煙：“當年在朝鮮，你追特務追了三里地，這點韌勁沒變。但記住，咱是為了廠子，不是為了整人。”
“我明白。”王炮接過煙點上，“我就是想讓某些人知道，廠裡不是誰的一言堂。”何大明拍了拍他的肩膀：“別耽誤生產線的事，明天讓小周去車間幫忙搬裝置，查賬的事你自己盯。”
等何大明走了，小周撓著頭問：“處長，咱還去郵局不？”
“去！”王炮掐滅菸頭，“但先把生產線的保衛方案做出來。老班長說得對，廠子的根在生產上。”月光透過倉庫的窗戶照進來，在賬本上投下片光斑。
王炮看著那行“呂花花領用”的字跡，突然想起當年何大明在戰壕裡說的話：“守住陣地，不光要靠槍，還得靠心細。”他把賬本鎖進抽屜，心裡已經有了譜。呂花花這條線，得慢慢收網，不能驚了魚。
幾日後，廠門口就響起了汽車引擎聲。
王炮揉著熬紅的眼睛推開窗戶，看見三輛黑色轎車正往辦公樓駛去，車頭上的金色徽章在晨霧裡閃著光。
“處長，那是……”小周端著剛沏好的濃茶進來，話沒說完就被王炮按住肩膀。“冶金部的車。”王炮盯著那串熟悉的車牌，手指無意識地敲著窗臺。
前段時間自己瞭解過部裡的基礎情況，他見過這幾輛專車，為首那輛是副部長的座駕。
黑色轎車剛在辦公樓前停穩，李廠長已經踩著鋥亮的黑皮鞋迎了上去。他身上那件藏青色中山裝熨得沒有一絲褶皺，領口繫著的紅領帶打得週週正正，平日裡略顯嚴肅的臉上堆著恰到好處的笑容，眼角的細紋裡都透著幾分殷勤。
“張部長！您可算來了！”李廠長快走兩步，隔著車窗就伸出雙手，等車門開啟，他幾乎是半彎著腰握住了張副部長的手，力道不輕不重，搖得既熱情又不失分寸，“一路辛苦吧？”張副部長下車，笑著拍了拍他的胳膊：“海濤啊，幾個月不見，你這迎客的本事倒是見長。”
“看您說的，”李廠長順勢幫領導理了理被風吹亂的衣襟，語氣裡帶著恰到好處的謙卑，“在您面前，我永遠是當年那個給您拎包的小幹事。”說話間，張副部長眼角的餘光瞥見李海濤身後隨行的幾位幹部。
李海濤立刻側身介紹，“這位是技術科的柳工，新軋面機就是他牽頭搞出來的……這位是後勤科王科長，廠裡的吃喝拉撒全靠他打理……”
介紹到柳工時，他特意加重了語氣，拍著柳工的肩膀對張副部長說：“柳工可是咱們廠的寶貝疙瘩，為了搞研發，三個月沒回家，媳婦都來廠裡鬧過兩回。”話裡話外，既突出了技術人員的辛苦，又不動聲色地把功勞往團隊上引，彷彿這一切都是在他的統籌下完成的。
走到生產線車間門口，李廠長搶先一步拉開厚重的棉布門簾，等領導們都進去了，他才跟在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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