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說的對，我上週已經安排駐外的採購員去了解一下當地的情況，這週末應該都會回廠裡彙報這方面的資料。”秦科長眼裡閃過一絲光，隨即又黯淡下去，“我託人問過，之前就被徵調走大半，剩下的夠他們自己吃就不錯了。”
何大明起身從櫃子裡摸出個鐵皮盒，倒出僅有的兩塊壓縮餅乾，推給秦科長一塊：“先墊墊，咱們再想辦法。”
秦科長掰了小半塊塞進嘴裡，幹得咽不下去，只好就著熱水小口抿著：“要不……我去找找以前的老戰友？他在運輸隊當隊長，說不定能從拉煤的火車上……”
“不行。”何大明打斷他，聲音斬釘截鐵，“越是這時候，越不能壞了規矩。”他盯著牆上“抓生產、促節約”的標語，忽然一拍桌子，“你明天跟我去趟地委，找王書記。就說廠裡上萬的工人等著開工，只要能弄到糧食和鋼材，咱們願意承擔郊區水渠的搶修任務。”
秦科長愣住了：“修水渠？那可是重體力活，工人們現在……”
“總比餓肚子強。”何大明把剩下的餅乾揣進秦科長兜裡，“讓工會統計下，家裡有老人孩子的，去支援修水渠的每天額外再發一斤棒子麵。告訴大夥，只要咱們能把衝壓機修好，趕在趕出這批農機零件，上頭肯定不會不管咱們。”
秦科長捏著那半塊餅乾站起來，他走到門口又停住：“我今天開始也下公社。”
何大明捏著那張泛黃的糧本，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供給減少三成的通知像塊鉛錠壓在他辦公桌的玻璃臺板下，而車間裡傳來的鍛錘聲卻比往日更急促——國家要趕製一批支援西北建設的鋼材，工人們三班倒連軸轉，飯桶卻一天比一天漸空。
“何廠長，三車間老王剛才在軋機旁栽了。”秘書小張的聲音帶著哭腔，額頭上還沾著煤灰，“醫生說就是餓的，低血糖暈過去的。”
何大明猛地站起身，中山裝第二顆紐扣崩開了線。他踩著滿地的鋼屑往醫務室走，路過食堂時瞥見蒸籠裡飄出的白霧，湊近了才發現是摻了野菜的窩頭，蒸出來的熱氣都帶著股澀味。
何雨柱蹲在灶臺邊抽菸，看見他過來趕緊把菸屁股摁滅：“二叔，倉庫裡的棒子麵只夠撐七八天了，再不想轍，下週就得喝稀粥。”
醫務室裡，老王躺在潔白的病床上，顴骨突兀得像車間裡的廢鋼錠。
何大明摸了摸他乾硬的手，指甲縫裡嵌著洗不掉的機油。“讓伙房單獨給他煮碗米湯。”他低聲吩咐，轉身時撞見幾個捧著飯盒的工人，鋁製飯盒裡的野菜糰子還沒拳頭大。
“副廠長，咱能不能去郊區找找？”軋鋼車間的老李啃著糰子，渣子掉在藍布工裝的補丁上，“聽說順義那邊有公社種紅薯，說不定能勻點邊角料。”
何大明聽著工人們七嘴八舌的主意。
老李把啃剩的菜糰子揣回飯盒：“我老家在河北，要不我回去趟？說不定能從親戚家勻點穀子。”
旁邊的小王接話：“我認識罐頭廠的人，他們那兒總有些不合格的邊角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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