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陋化妝間裡，一股子油彩和劣質香水混合的味道。周凡坐在吱呀作響的木凳上，看著鏡子裡的自己一點點變化。
化妝師是個戴著厚厚眼鏡的阿姨，手腳麻利。她在周凡臉上塗抹著深色的粉底，再用細筆勾勒出幾道扭曲的疤痕。左邊眉毛被刻意修掉了一半，露出一塊青紫的淤痕。
“坐好啦，別動。”阿姨一邊忙活，一邊唸叨，“今晚呢個瘋狗強，要夠狠，夠癲！眼神要放出來！”
周凡沒說話，只是靜靜地感受著臉上的變化。戲服是件印著俗氣龍虎圖案的舊花襯衫，領口和袖口都磨毛了邊。下身是條洗得發白的牛仔褲，膝蓋處有個大洞。腳上是一雙破舊的運動鞋。
當他站起身，手裡接過道具組遞來的開山刀時，感覺完全不一樣了。刀身是木頭的，外面包著一層錫紙，在燈光下閃著唬人的寒光。周凡掂了掂，重量剛好，握在手裡有種沉甸甸的實感。
他走到鏡子前，仔細打量著自己。那個曾經怯懦、不起眼的群演周凡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眼神陰鷙、嘴角帶著一絲獰笑的街頭混混。他試著將昨晚在巷口看到的那些馬仔的姿態融入進來，肩膀微微內收，背脊弓起，像一隻隨時準備撲咬的野狗。
“幾好啊！”化妝師阿姨拍了拍他的肩膀，“夠惡！去啦，祝你順利！”
周凡走出化妝間，外面已經準備開拍了。副導演正指揮著場務調整燈光和道具。巷子的佈景很簡單，幾面做舊的牆壁，堆著破紙箱和廢棄輪胎。
他剛走到佈景邊緣，就看到鄧志輝帶著幾個跟班，趾高氣揚地走了過來。這小子穿一身筆挺的西裝，頭髮梳得油光鋥亮，臉上掛著虛偽的笑容。
“喲，這不是周老弟嗎？”鄧志輝走到周凡面前，語氣陰陽怪氣，“換身衣服，差點沒認出來。”
他上下打量著周凡的戲服和道具刀，眼神裡的輕蔑毫不掩飾。旁邊幾個跟班也跟著笑了起來，彷彿周凡是什麼滑稽的小丑。
“剛剛我都提醒過你了，”鄧志輝壓低聲音，湊近周凡，“反派角色你駕馭不住的，你還是安心演屍體啦，萬一等會受傷了，你在爵士會的大佬遷怒下來可就不好玩咯。”
周凡聽著他虛偽的關心和赤裸裸的威脅，心裡一片冰冷。他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帶著瘋狗強特有的、不屑一切的戾氣。他掂了掂手裡的道具刀，發出輕輕的“咔噠”聲。
“輝哥放心，”周凡的聲音沙啞，帶著一股子街頭混混的痞氣，“這反派戲我接得住，就怕輝哥你……”他頓了一下，眼神直視鄧志輝，那股子滲人的兇光讓鄧志輝心頭一跳，“接不住！”
鄧志輝被周凡的眼神和語氣震了一下，沒想到這個一直以來任由他嘲諷的群演，突然變得如此有壓迫感。他臉色陰沉下來，正要發作，鄭桐的聲音傳了過來。
“各單位注意！準備開拍！A組第一場，瘋狗強堵截臥底！”
鄭桐坐在監視器後，衝這邊揮了揮手：“周凡，輝仔，各就各位！”
鄧志輝狠狠瞪了周凡一眼，冷哼一聲，轉身走向自己的位置。周凡也提著刀，走進了佈景搭成的巷子。
這場戲是鄧志輝飾演的臥底警察身份暴露後，被瘋狗強帶著幾個馬仔堵在巷子裡的一場打鬥。按照劇本，臥底會利用地形反擊，最終脫困。
“Action！”
場記板一打，攝影機開始運轉。
巷子裡，氣氛瞬間凝固。周凡飾演的瘋狗強帶著幾個群演扮演的馬仔，將鄧志輝堵在死角。
“你個撲街仔！”周凡一聲怒吼，聲音沙啞而充滿爆發力，帶著一股子嗜血的瘋狂，“竟然是差佬！敢陰我黑星社！”
他揮舞著道具刀，朝著鄧志輝衝了過去。身後的馬仔們也跟著起鬨叫罵。
鄧志輝按照劇本，開始“狼狽”地躲閃。在一次近身纏鬥中，他抓住機會，一記隱蔽的肘擊直衝周凡的肋下！這一肘力道十足，顯然不是按照劇本的輕描淡寫，而是實實在在想給周凡一個教訓。
周凡早有防備。在鄧志輝出肘的瞬間，他便利用格鬥術帶來的反應速度和身體協調性。身體本能地做出反應，看似狼狽地側身一躲，實則巧妙地卸去了大部分力道。同時，他藉著這股衝勁，身體順勢一個踉蹌，反而更符合“瘋狗強”被打後的兇悍反撲姿態。
“叼你老母！”周凡怒目圓睜，口中爆發出一句粗口，手中的道具刀順勢朝著鄧志輝的空檔劈去！他這一刀雖然是假的，但氣勢十足，帶著一股子不要命的瘋勁兒。
鄧志輝沒想到周凡反應如此之快，不僅沒打到，反而被周凡這逼真的反擊嚇了一跳。他慌忙後退，想要拉開距離。
然而，就在他後退時，腳下卻被佈景中一個廢棄的輪胎絆到！
“哎喲！”鄧志輝一聲驚呼，身體失去平衡，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在地！他雙手亂抓，姿勢極其狼狽，完全沒有了之前臥底警察的英勇形象。
片場邊緣，幾個等戲的群演看到這一幕，忍不住低聲竊笑起來。
“咔！”鄭桐的聲音從監視器後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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