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斯萊斯在油麻地這種龍蛇混雜的地界兒，簡直比黑夜裡的螢火蟲還要扎眼。
那鋥光瓦亮的車身，流暢得過分的線條，停在砵蘭街那些斑駁陸離、掛滿招牌和晾曬衣物的唐樓前，活脫脫就是白天鵝闖進了鴨子窩，怎麼看怎麼不搭調。
周圍路過的街坊，無論是拎著菜籃的大嬸，還是叼著菸捲的古惑仔，都忍不住投來好奇又帶著幾分探究的目光。
“好了，王少，就送到這裡就行了。”周凡推開車門，率先下了車。
夜風帶著一股子魚腥味和潮溼氣，是油麻地特有的味道。
王啟文也跟著下了車，肥碩的身體擠出車門時，帶起一陣香風，與周圍的氣息格格不入。
他環顧四周，眉頭不自覺地皺了皺，這地方，可真夠“接地氣”的。
“啊，就到這裡得了嗎？”王啟文臉上堆著笑，熱情得有些過分，“我讓司機開進去吧，沒事，他車技好，不用擔心堵車出不來的問題。”
他心裡的小九九打得噼啪響，要是能送到家門口，不就能順便瞧瞧這位周凡兄弟的“府邸”？也好掂量掂量這位林小姐的“朋友”到底是個什麼底細。
周凡哪裡會給他這個機會。
他現在住的地方，說好聽點是老式唐樓，說難聽點，就是個鴿子籠。
要是讓王啟文這種眼高於頂的大少爺看到，自己就算把林瑤那張虎皮扯爛了，怕是也鎮不住他那顆蠢蠢欲動想要一探究竟的心。
“不用了，王少。”周凡語氣淡然，卻透著不容置喙的意味，“剩下的路我自己走幾步就行，習慣了。”
王啟文心裡暗罵一句：自己走個鬼啊！
這周凡，看著年紀輕輕，心思比老狐狸還密！
故意讓自己送到油麻地這種窮鄉僻壤，擺明了就是不想暴露住處。
等會兒怕不是要打個計程車，再轉幾趟車才回家？
真是謹慎得滴水不漏！
不過，越是這樣，王啟文心裡對周凡背後那位林小姐的能量，就越發覺得深不可測。
能讓周凡如此小心翼翼維護的人，能簡單到哪裡去？
“那行，周凡兄弟，我就送到這了。”王啟文臉上笑容不減，伸出手，“改天有空，一定再約出來好好聚聚，咱們多聯絡啊！”
“好，王少慢走。”周凡與他虛虛一握。
王啟文鑽回勞斯萊斯，車窗降下，他還探出頭，熱情地揮了揮手，直到車子平穩地駛離，匯入夜色中的車流，他臉上的笑容才慢慢收斂起來，眼神變得有些琢磨不定。
這周凡，不好搞啊！
周凡目送那輛象徵著財富和地位的豪車徹底消失在街角，這才鬆了口氣。
他轉身，並沒有立刻走向自己那個位於深巷中的鴿子籠，而是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確認王啟文沒有殺回馬槍的可能。
他太清楚王啟文這種人的德性了，好奇心重，又喜歡掌控一切。
自己現在扯著林瑤的大旗，就像是在走鋼絲，一步都不能錯。
一旦被他發現自己只是個住在鴿子籠的窮演員，那樂子可就大了。
到時候，別說利用他搭上邵氏的線，怕是連小命都得掂量掂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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