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豹看著周凡平靜卻深不見底的眼神，那雙眼睛彷彿能洞穿他所有的不堪與狼狽。
再想到剛才在櫃員機螢幕上看到的那一串讓他幾乎窒息的數字，一百多萬！
震驚、感激、羞愧、茫然……無數種情緒在他胸腔裡翻騰、衝撞，最終，化為喉嚨裡一聲沉重的吞嚥。
他，還能說什麼？
“凡哥……”洪豹的聲音沙啞得厲害，帶著劫後餘生的虛脫，和一絲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敬畏。
他重重地點了點頭。
那一個頭點下去，彷彿卸下了千斤重擔，又彷彿扛上了新的使命。
眾人回到了阿杰那間不足百呎，空氣能嗆出人眼淚的出租屋。
蛇仔明識趣地找了個角落蹲著，儘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耳朵卻豎得老高。
洪豹再無半分隱瞞，將阿杰如何費盡心機打探到快活門路，以及大圈幫那批“過期貨”的交易細節，竹筒倒豆子般，一五一十地全盤托出。
“……那幫大圈仔，做事一向心狠手辣，不留活口。”洪豹的聲音帶著後怕，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他們約定的交易時間，就在明晚八點。地點……地點在西貢一個廢棄了十幾年的舊碼頭，叫爛鬼坊，平時連鬼影都冇一個。”
他越說，臉色越是蒼白，心臟“砰砰”狂跳。
如果不是周凡及時出現，如果不是那一百多萬的現金砸在他眼前，他此刻，可能已經揣著阿杰東拼西湊的幾萬塊，準備去跟大圈幫那幫亡命徒接頭了。
就算僥倖拿到了那五十萬，他這條爛命，也未必有福氣能帶回來。
阿杰除了後怕之外，眼底還有一抹古怪之色。
想當初，他和周凡第一次在碼頭見面的時候，周凡可是頂著大圈幫的名頭過去助拳。
事後周凡也讓蛇仔明告訴他實情，但現在多少還是覺得有些唏噓。
沒想到兜兜轉轉還是和大圈幫有了交集。
“接頭的人，阿杰說……說只有一個代號，叫屠夫，聽聞是個殺人不眨眼的狠角色，手上至少十幾條人命。特徵……特徵好像是臉上有一道從眼角到嘴角的刀疤，特別兇。”
洪豹舔了舔乾裂的嘴唇，每多說一句，心中的恐懼便加深一分。
周凡靜靜地聽著，古井無波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
他修長的手指，在那張油膩的木桌上，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敲擊著，發出輕微的“叩叩”聲。
每一次敲擊，都像敲在洪豹和阿杰的心尖上。
超級戰略推演能力，早已在他腦海中高速運轉。
大圈幫、軍火、廢棄碼頭、代號屠夫的刀疤臉……一個個關鍵詞串聯起來，無數種可能性和應對方案如同潮水般湧現，又被他迅速篩選、排除、重組。
這可不是什麼小打小鬧的江湖仇殺，這是軍火！
一旦處理不好，別說他周凡，恐怕整個港島的地下秩序都要被掀個底朝天！
阿杰在一旁聽得心驚肉跳，手心全是冷汗。
他偷偷瞥了一眼周凡，凡哥的表情太平靜了，平靜得讓他心裡發毛。
他沒想到，豹哥真的會把這麼機密，這麼要命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凡哥。
這已經不是簡單的借錢救急了，這是把身家性命都押在了凡哥身上啊！
洪豹說完，眼巴巴地看著周凡，那眼神，像個等待宣判的囚徒，充滿了忐忑和一絲卑微的期盼：“凡仔……不，凡哥……那，那五十萬……”
周凡指尖的敲擊，停了。
他抬起眼，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弧度，打破了屋內的沉寂。
“豹哥，你阿媽的救命錢，我馬上安排人給你送過去，一分都不會少。”
洪豹聞言，緊繃的身體瞬間一鬆，激動得差點從凳子上滑下去，眼圈“唰”地一下就紅了：“凡哥！大恩不言謝！以後我洪豹這條命，就是你的！”
“先別急著謝。”周凡擺了擺手，眼神卻慢慢變得銳利起來，如同出鞘的利刃，“錢，我可以給你。但這件事，不能就這麼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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