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令人靈魂戰慄的摩擦聲響起的同一剎那,撲哧。
那道距離王大海背心僅剩毫釐、散發著湮滅氣息的幽綠光束,如同撞上了一堵突然出現的、無形且極度扭曲的力場屏障。
光束猛地劇烈偏折。
致命的幽綠擦著他因用力而繃緊的肋側面板掠過,帶起一片灼熱的焦痕,射入後方無盡的黑暗,瞬間將遠處一片翻騰的汙穢血霧氣化得無影無蹤。
邪神核心那片吞噬萬物的絕對黑暗中,首次翻湧起劇烈的波瀾。
一股龐大混亂的意志波動橫掃而出,憤怒依舊滔天,卻混雜著難以置信的驚愕,以及對被螻蟻以‘自身力量’褻瀆的狂怒。
它無法理解,這必殺的一擊,為何會被這蟲子身上爆發的、某種源自它“門扉”力量(秩序洪流)卻又悖逆其意志(關閉)的東西所幹擾。
干擾產生了連鎖反應。
槨體表面那層搏動不息、為黑暗大軍提供力量的汙穢胎膜,如同被瞬間抽走了核心能量源的一角,猛地向內塌陷、乾癟了一大塊。
正與魔軍俑陣捨命搏殺的無數黑暗觸鬚和扭曲身影,其再生速度肉眼可見地變得遲滯、黏稠,新凝聚的形態也模糊不穩,整個邪神造物大軍的陣線,第一次顯露出了潰敗的裂痕。
冷酷無情、高效精準的魔軍俑陣,絕不會錯失任何戰機。
面甲上幽藍的魂火猛然暴漲,穿透了汙濁。它們迅速抓住了因核心受擾而閃現的、轉瞬即逝的破綻。
距離那塌陷胎膜最近的兩尊如山嶽般的鰲力士俑,爆發出震碎海水的無聲咆哮。巨大的、纏繞著幽藍符文的骨拳,以及另一側那足以鉗斷山巒的猙獰巨鰲,裹挾著前所未有的狂暴毀滅之力,撕裂海水,狠狠地、精準無比地砸在了胎膜凹陷最深、能量流轉最為滯澀的核心點上。
咚。轟隆隆隆。
震耳欲聾的毀滅巨響響起。
那片胎膜彷彿遭受了兩柄太古神錘的正面轟擊,塌陷至極點。
伴隨著令人牙酸的、皮革與金屬被同時撕裂的恐怖聲響,一個巨大無比、邊緣瘋狂噴濺著黏稠黑暗能量和破碎符文的恐怖豁口,被硬生生撕開。
槨體內部,那原本無聲的、充滿褻瀆意味的尖嘯,第一次清晰地傳了出來,其中充滿了精密儀器被暴力破壞、金屬結構被強行扭曲撕裂的痛苦與暴怒。
“有…用…”王大海的思維在劇痛和靈魂撕扯中幾乎斷片,但邪神核心受創、魔軍撕裂胎膜的畫面,如同烙鐵般燙在他的意識上。
一股混雜著瘋狂與希望的熱流衝頂。指尖蝕骨劇痛,彷彿無數細小利齒啃噬骨頭;對抗星球級阻力,身體如繃緊弓弦,隨時可能斷裂,痛楚幾乎將他撕裂,但這微小的成功,卻點燃了他生命最後的餘燼。
他摳入符文的手指,不顧滑膩噁心觸感與血肉剝離、骨頭摩擦劇痛,以最後意志力,誓將其嵌入符文深處。
榨乾骨髓力氣,靈魂殘焰燃燒,他瘋狂對抗亙古阻力,誓將唯一清晰“關閉”指令貫徹到底。
“咔…咔…咔咔咔咔咔。”靈魂深處的艱澀摩擦聲越來越響,越來越密集。那沉重到令人絕望的阻力,彷彿終於被推到了某個極限的臨界點。
逆向旋轉的符文核心,在巨大的、彷彿要碾碎一切的對抗中,極其緩慢地、帶著令人心悸的金屬呻吟聲,減速了。那感覺,就像鏽跡斑斑、與基座融為一體的星辰巨門,被他這渺小的血肉之軀,以生命為代價,撬動了一絲微不可察的縫隙。
就在他感覺那“閥門”似乎被強行轉動了幾乎無法察覺的、微小到極點的一格時
一股冰冷古老、彷彿自宇宙之初便塵封的蒼茫氣息,帶著無盡歲月的塵埃,悄然從那細如髮絲的“門縫”中溢位。
然而,這洩露的氣息,如同投入油桶的火星。
轟!
腦海深處,那由冰封閥門融化、重組、燃燒而成的“指令洪流”,在強行推動這扇“星辰巨門”的恐怖消耗下,驟然變得稀薄、黯淡、搖搖欲墜。如同風中殘燭。
與之對抗的,槨體符文脈絡的最深處,邪神“海髓”那代表著“永恆開啟”與“褻瀆現狀”的恐怖核心意志,如同被徹底激怒、尊嚴被踩在腳下的遠古魔神,掀起了前所未有的、毀滅性的狂暴反噬。
“閥門”中心那逆向旋轉的符文猛地一滯。
彷彿被無形的巨錘猛然一擊。
緊接著,在比之前刺目百倍、幾乎灼瞎眼球的幽綠邪光中,符文開始劇烈地震顫、扭曲、膨脹。
一股遠超之前、混合著極致褻瀆意念、瘋狂同化慾望以及被冒犯後歇斯底里狂怒的恐怖吸力,順著王大海那深陷符文、早已不成形狀的手指,猶如億萬條貪婪的深淵毒蛇,帶著倒刺,猛然鑽入。
這一次,目標不再是僅僅侵蝕血肉,而是要吞噬他整個意識海。
將他變成這褻瀆“鎖具”上,一個永恆痛苦、永世維持“開啟”狀態的血肉鑰匙。
“呃啊!”王大海發出了靈魂被活生生撕成兩半的淒厲慘嚎。
意識恍若風暴中的孤舟,剎那被兩股無上毀滅之力吞噬。
一股是來自“指令洪流”殘燼的冰冷秩序,冰冷如萬載玄冰,要凍結一切混亂;
另一股是來自邪神核心的混亂褻瀆,灼熱汙穢如沸騰的岩漿,要融化吞噬所有秩序。
王大海那微弱的意志,此刻如同冰火夾縫中的薄紙,飽受撕扯、拉伸,直至蹂躪殆盡。
意識的結構在崩潰,記憶的碎片在飛散。
身體像通了高壓電般劇烈抽搐。
手指緊摳符文,在恐怖吸力與狂暴反噬下,皮肉如朽木般片片剝落。
森白的指骨暴露出來,上面佈滿了蛛網般的裂紋,發出細微卻令人膽寒的碎裂聲。
鮮血、破碎的組織液與侵蝕而入的幽綠符文能量在冰冷海水中交融、沸騰,綻放出一朵妖異、絕望、象徵著生命被褻瀆力量浸染吞噬的暗紅之花。
成功了嗎?他撼動了那扇門,卻引來了更恐怖的反噬?還是,他這拼死地掙扎,反而為邪神開啟了某個連它自己都未能掌控的“潘多拉魔盒”?
又或者,他拼盡一切,最終只是將自己變成了這具瀆神之鎖上,一枚註定被犧牲、被永恆禁錮、染滿自身鮮血的“鑰匙”,永遠承受著開啟的痛苦?
意識在撕心裂肺的劇痛和被兩種至高力量瘋狂撕扯的漩渦中,迅速沉淪、墜向無底的黑暗深淵。
視野被狂暴幽綠邪光與吞噬萬物之絕對黑暗徹底吞噬。
最後殘存的一絲感知裡,只剩下指尖那沉重到令人絕望、彷彿宇宙重量的“閥門”阻力,以及靈魂在這冰與火、秩序與混亂的終極角力場中,發出的、即將徹底崩解湮滅的無聲尖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