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海發出的不再是號令,是向命運發起總攻的衝鋒號角。
眾人紛紛響應了起來。
“嗬啊——”
“起——網——啊——!”
三條船上瞬間就爆發出的、混合著劇痛和狂喜的嘶吼。
眾人的合力的聲音瞬間壓過了風嘯,壓過了浪吼,壓過了絞盤的摩擦。
人類真的很神奇,當發現希望的火苗之後,本來以為一絲一毫都榨取不出的力量,這個火苗如同炸藥一般,在每一個船員瀕臨崩潰的身體裡轟然炸開。
陳栓柱的左肩和側背死死頂住搖柄,右肩的劇痛早已化作燃燒的燃料。
他喉嚨裡咆哮,用盡畢生力氣狠狠向後一撞“嘎嘣。”\t
那開始如同山嶽的絞盤齒輪,在魚群上衝之力的狂猛助推下,發出了臣服般的哀鳴。
福水叔因為巨浪導致手上虎口崩裂,鮮血染紅了舵輪。身體的腎上腺激素瘋狂分泌著,讓他完全沒有感覺到疼痛。
在起網的號子聲中,他死死穩住那在巨力下瘋狂跳動的船頭方向。為起網提供那至關重要的穩定支點。
阿水、強子已經半個身子浸泡在刺骨的冰水中,嘴唇哆嗦著只能發出“嗬嗬”的嘶鳴。他們以為他們完了,絕望讓他們失去了力氣。
但是因為王大海的號子聲,信念的力量再次讓他們的手臂新增了新的活力,他們求生本來開始起了作用,死死抱住那傳遞絞盤基座,身體隨著絞盤的每一次艱難轉動而劇烈顫抖,但是手掌像長在了絞盤上,怎麼都不鬆手。
號子聲中,水生用身體死死抵住反彈的絞盤手柄,護住身後的大壯。
大壯則在浪花中,因為甲板沒有固定物,一次次的被風浪給拍的倒下,一次次又艱難爬起。
他開始抓著身邊能利用的一切,用瓢、用桶、甚至用手,瘋狂地向外潑水。
大壯知道,船艙就是船的心臟。水舀出去一分,生的希望就多一分。
吱嘎——嘎嘣——。
這是人類意志和海洋對抗的巨網,因為王大海不停的鼓舞,意志正一寸寸地,緩慢的破開翻滾的墨浪,帶著滿身的沉甸甸的希望,向著光明的海面漸漸升起。
近了。更近了。
網口終於破水而出。
那一刻,時間彷彿凝固。
翻湧的浪花像是為這海底寶藏出世獻上的盛大禮花。
渾濁的海水順著巨大的網眼瀑布般傾瀉而下。
然後那是金黃的光摻雜著靚麗的銀。
在這一刻,網兜如同將整個海底銀河都兜了上來。
“我的媽呀!”福水叔張大了嘴,乾裂的嘴唇顫抖著,卻發不出完整的聲音,只有滾燙的淚水混著冰冷的雨水和海水泥漿,洶湧而下。
網兜裡,不再是零星的閃爍。
那是沸騰的銀海。
那是跳躍的金山。
無數條肥碩的、閃著燦金色光芒的大黃魚,如同被驚擾的黃金精靈,在網中瘋狂地甩尾、跳躍、撞擊。
在那金黃的鱗片在昏暗的天光下,折射出令人心醉神迷的華彩。
它們的身軀擠在一起,每一次掙扎都爆發出驚人的力量,讓整個網兜都在劇烈震顫。
在這些金黃中間更夾雜著無數銀盤般碩大的鯧魚,它們銀亮的身體如同最上等的銀錠,在網中翻滾、形成一片流動的銀瀑。
還有青黑色背脊的健碩馬鮫,如同不甘束縛的利箭,在魚群中兇猛地左衝右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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