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圖的腳步聲,如同沉重的石塊投入深井,徹底沉入通道盡頭粘稠的黑暗裡。那股幾乎凝成實質、壓得人肺葉無法張開的威壓,也隨之被捲走,只留下一片令人心悸的真空。
減壓艙廢棄的平臺,這塊被巨大鐵穹遺忘的金屬殘骸,重新被絕對的死寂和墨汁般濃稠的海水包裹。
唯有王大海粗糲得如同砂紙摩擦的喘息,在空曠得能聽到自己心跳回聲的金屬腔體裡,徒勞地衝撞著冰冷的四壁,每一次都帶起一陣微弱的、帶著鐵鏽味的空氣流動。
他像一袋被抽空了骨頭的貨物,癱坐在橫亙的冰冷鋼樑上。
後背緊貼著鏽跡斑斑、溼滑黏膩的金屬艙壁,那刺骨的寒意瞬間穿透了單薄得可憐的工裝,直抵脊椎,激得他一個哆嗦。
右手掌心還殘留著不久前觸碰暗影鰩滑膩表皮時的冰涼觸感,此刻卻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彷彿有自己的意志,要掙脫這具瀕臨崩潰的軀殼。
他用力將手按在同樣冰冷的膝蓋上,試圖壓制那源自靈魂深處的戰慄。
目光下意識地投向下方水域。
那片被巴圖狂暴電弧撕裂的發光珊瑚礁區域,渾濁的泥沙正像骯髒的雪片般緩緩沉降。
破碎的珊瑚枝杈閃爍著微弱而絕望的光芒,如同垂死生物最後的痙攣。
那個沉底的“黑鉤”成員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彷彿從未存在過,只留下這一片被暴力蹂躪後的渾濁與死寂。
至於那條價值連城、引得各方覬覦的暗影鰩?更是杳無痕跡,彷彿它本身就是這片黑暗孕育出的一個幻影。
差一點。
只差那麼一絲。
那淬著幽藍毒光、帶著倒刺的三爪鉤矛,就會像釘死一隻蟲子般,洞穿他的腕骨,將他永遠留在這深淵邊緣,成為堆積在鐵穹基座下無數無人認領的白骨中,最新鮮也最不起眼的一具。
“魚少了,鉤子自然就露出來了…”
巴圖臨走前拋下的冰冷話語,如同淬了神經毒素的冰針,一遍又一遍,頑固地扎進王大海的腦髓深處,帶來一陣陣尖銳的幻痛。
他下意識地摸向腰間,指尖觸碰到那塊冰冷的工分板。七個飽滿、灼熱的黃色光點(|||)正安靜地燃燒著——這是他拼上性命換來的“希望”。就在幾分鐘前,這點微光還帶來一絲虛弱的暖意,支撐著他。
但此刻,那點暖意早已被後怕的冷汗徹底澆熄,只留下刺骨的冰涼,順著脊椎一路蔓延。
太急了。
他閉上眼,格魯那張因高燒和疼痛而扭曲的焊疤臉清晰地浮現在眼前。
躺在醫療室那張散發著黴味和消毒水混合氣息的冰冷鐵床上,每一次粗重的呼吸都像是在拉風箱,繃帶下滲出的不再是血,而是淡黃色的、散發著不祥氣味的組織液。
工分板上的每一個光點,都像是從死神指縫裡搶出來的一根細繩,勉強維繫著格魯搖搖欲墜的生命。
可這急,差點把自己也搭進去,成為另一根斷裂的繩索。
“操!”一聲低啞的咒罵從喉嚨深處擠出。王大海死死攥緊了拳頭,指關節因過度用力而發白,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的皮肉裡,帶來一陣尖銳的刺痛,卻奇異地讓他混亂的大腦清醒了一瞬。
他摸索著懷裡,那塊邊緣粗糙、帶著奇特暗藍色澤的金屬片緊貼著胸口,冰冷的觸感透過衣服傳來,硌得皮肉生疼。
就是這東西,上面那個該死的箭頭,指向那片發光的珊瑚礁,帶來了這場幾乎致命的陷阱。
那兩個疊加在一起的、線條簡潔卻透著詭異氣息的三角形符號,到底是什麼?
是通往難以想象的財富密碼?還是……一張精確計算好的、通往地獄的催命符?
不能再待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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