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絕望深淵裡垂下的一根……沾滿劇毒的蛛絲?
沒有時間猶豫了!
格魯的呼吸越來越微弱,每一次抽搐都牽動著王大海緊繃的神經。
他猛地一咬牙,眼神裡閃過一絲豁出去的瘋狂!
用金屬片小心地刮下比米粒還小的一點點粘稠暗紅物質,忍著那股直衝腦門的、令人作嘔的濃烈腥甜鐵鏽味,屏住呼吸,將那點汙穢之物,極其輕柔地塗抹在格魯繃帶邊緣那處紅腫潰爛的傷口邊緣面板上。
就在那暗紅物質接觸面板的瞬間!
格魯的身體猛地一僵!
如同被高壓電流擊中!他整個人瞬間繃緊,脖頸上的青筋如同蚯蚓般暴凸出來!
喉嚨深處發出一聲被強行壓抑住的、如同野獸瀕死般的痛苦抽氣聲!“呃——嗬!!!”
僅露出的那隻眼睛驟然睜大,瞳孔縮成針尖,裡面瞬間佈滿了血絲和難以形容的劇痛!
他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彷彿正承受著千刀萬剮的酷刑!
王大海的心瞬間沉到了谷底,手指冰涼!
完了,是劇毒!
自己親手把這最後一點希望變成了催命符!
然而,就在王大海幾乎要絕望地收回手的下一秒,格魯繃緊如弓弦的身體,竟奇異地、極其緩慢地鬆弛了一絲!
那暴凸的青筋略微平復下去,劇烈到駭人的顫抖幅度也明顯減弱。他蠟黃的臉上,那深入骨髓、刻印在每一條皺紋裡的痛楚之色……似乎真的……減輕了那麼一絲絲?雖然他的呼吸依舊急促而微弱,但那種彷彿要將靈魂撕裂的極端痛苦感,如同退潮般,明顯地從他身體裡抽離了少許。格魯長長地、虛弱地吐出一口帶著血腥味和鐵鏽味的氣息,整個身體像是被抽掉了最後一絲力氣,徹底癱軟地靠在那冰冷巨大的閥門上,沉重地閉上了眼睛。雖然眉頭依舊緊鎖,但那份瀕死的劇痛掙扎感,確實緩和了。
有用?!
這散發著死亡氣息的詭異汙穢之物……真的……能止痛?!
王大海如同泥塑木雕般僵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他低頭,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指尖殘留的那點暗紅粘稠物,又猛地抬頭,死死盯向巨大閥門底部那片被刮開的區域。在慘白光束與濃重陰影的交界處,那些從暗紅物質內部延伸出來的、散發著微弱幽藍綠光的詭異脈絡,如同某種古老而邪惡的生命烙印,又像是一種來自異域的、寄生於鋼鐵之上的共生體,正以一種無法理解的方式,深深蝕刻在冰冷、鏽跡斑斑的鋼鐵基座之上。微弱的光芒在汙垢的縫隙中若有若無地脈動,彷彿在呼吸。
這發光的“血”,究竟是什麼鬼東西?它從何而來?是某種深海生物的遺骸?是鐵穹廢棄管道中滋生的異變菌群?還是……某種更古老、更難以名狀的存在留下的痕跡?這冰冷、龐大、如同迷宮般的鐵穹深處,在那些被遺忘的管道、廢棄的反應堆、無人踏足的減壓艙角落裡,還蟄伏著多少如此詭異、危險卻又可能蘊含著扭曲生機的秘密?
工分板上,七個光點(|||)依舊沉默地燃燒著,散發著固執的黃光。但在這片由巨大金屬殘骸構成的、瀰漫著詭異腥甜氣息的陰影最深處,這點人類賦予的“價值”之光,似乎被那來自閥門底部的、更加幽暗、更加原始、更加不可理解的微弱熒光,悄然吞噬、同化。
王大海也脫力般,重重地靠在冰冷刺骨的閥門上。巨大的金屬圓球表面凝結的水珠,瞬間浸透了他後背的工裝,帶來一陣激靈的寒意。他側頭看了看陷入昏睡、但呼吸似乎平穩了一絲的格魯,又低頭看了看自己沾著暗紅粘稠物的指尖,最後目光掃過工分板,落在那些沉默的光點上。
一股難以言喻的疲憊和更深的茫然席捲了他。他和格魯,就像兩隻渺小的、遍體鱗傷的螻蟻,蜷縮在這由冰冷鋼鐵與死亡鏽蝕構成的巨大墳墓的縫隙裡。他們舔舐著這散發著不祥微光、不知是劇毒還是救贖的汙穢之物,在鐵與鏽的夾縫中,在絕望與一絲詭異生機的邊緣,艱難地、卑微地喘息著。而前方,是更深的黑暗,和更多無法預知的恐怖與未知。這發光的血,是通往生存的窄門,還是滑向更恐怖深淵的起點?他不知道。他只知道,活下去,比什麼都重要,哪怕代價是擁抱這鐵鏽中的詭異微光。
格魯靠在冰冷的廢棄閥門上,蠟黃的臉上汗珠滾落,混著繃帶邊緣滲出的黃水。王大海指尖那點粘稠暗紅剛抹上潰爛的傷口時,他渾身繃得像拉滿的弓弦,喉嚨裡擠出半聲痛苦的悶哼。可幾口氣之後,那深入骨髓、日夜焚燒的劇痛,竟像被一隻冰冷的手攥住了火苗,猛地往下壓了一截。
“呃…”格魯長長地、虛弱地吐出一口濁氣,緊繃的肌肉鬆弛下來,癱在冰冷的金屬上。他僅露出的那隻眼看向王大海,裡面沒了絕望的死灰,多了點難以置信的、微弱的活氣。他動了動乾裂的嘴唇,聲音嘶啞,卻清晰了些:“…頂用…比…藥膏…頂用…”
成了!王大海看著格魯胸口那片潰爛處,暗紅的粘稠物覆蓋上去,紅腫似乎真的消退了那麼一絲絲,滲出的黃水也少了。那股濃烈的、混合著鐵鏽和奇異腥甜的味道瀰漫在空氣裡,不再只是腐朽的氣息,反而帶上了一絲……活物的生機?
希望像黑暗中的火星,猛地竄了一下,又被巨大的疑慮壓住。這玩意兒到底是什麼?從這冰冷閥門底下挖出來的、發著微光的“血”?
王大海再次看向閥門底部那片汙垢。慘白的光束下,暗紅色的厚痂覆蓋了大片區域。他剛才只刮開了指甲蓋大小。那些從暗紅粘稠物裡延伸出來的、散發幽藍綠光的細微脈絡,如同有生命的根鬚,在汙垢層下無聲蔓延。它們的光極其微弱,卻頑強地穿透了厚重的汙穢,固執地宣告著自己的存在。
他蹲下身,湊得更近。濃烈的腥甜鐵鏽味直衝鼻腔。他伸出金屬刮片,小心翼翼地在剛才刮開的區域邊緣,又撬起一小塊暗紅的汙垢硬殼。下面,依舊是那種半凝固血漿般的粘稠暗紅。這一次,他看得更仔細了。
在暗紅粘稠物的深處,似乎有極其微小的、幾乎無法察覺的……蠕動?像是什麼東西在極其緩慢地流動、搏動。那些發光的幽藍綠脈絡,正是從這些緩慢蠕動的暗紅裡滋生出來,向上扎進汙垢層,向下……則深深沒入冰冷的、鏽蝕的鋼鐵閥門本體!
這“血”,是活的?它寄生在這廢棄的閥門上?靠吃鐵鏽和……別的什麼東西活著?
王大海的心跳得厲害。他抬起頭,環顧這片由巨大金屬殘骸構成的陰暗角落。扭曲斷裂的冷凝器、佈滿凹痕的管道、鏽死的巨大齒輪……在慘白光束和濃重陰影的交界處,在一些鏽蝕得特別厲害、凝結著厚厚暗紅汙垢的地方,他似乎也看到了同樣微弱的、一閃而過的幽藍綠光點!它們太隱蔽了,如果不是特意尋找,根本發現不了。
這巨大的廢料堆,難道是一塊巨大的、長滿了這種發光“活鏽”的腐爛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