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動靜,她猛地回頭,花苞從髮間滑落,被他伸手接住。
“你怎麼才來?”她臉上有點紅,卻故意揚起下巴,“我以為你不來了,還這麼悄咪咪。”
手裡卻悄悄把藏在身後的竹籃往前遞了遞,“看,我帶了蜜餞,是廚房新做的桂花味,你上次說喜歡甜的。”
竹籃裡鋪著細棉帕,蜜餞裝在白瓷碟裡,旁邊還有個小小的銀壺,她倒出些淺金色的液體:“這是蜂蜜水,兌了溫水的,不燙。”
李安瀾在她身邊坐下,曇花不知何時已悄悄舒展了花瓣。
月光落在雪白的花瓣上,像給每片花瓣鍍了層銀,連帶著千仞雪的側臉都浸在柔光裡。
她正低頭挑蜜餞,髮梢的碎髮垂下來,被夜風吹得輕輕晃,他忽然想起昨夜她抱著他腰時,悶悶的聲音。
原來她擔心他練術累,比擔心自己挨凍還甚。
“你看那朵。”千仞雪忽然指給他看,最靠邊的一朵曇花開得最盛,花瓣層層疊疊,像捧著顆月光凝成的珠子。
“書上說曇花只開一夕,可我覺得這樣正好,開得最豔的時候被人看見,就不算白開了。”
她拿起塊蜜餞遞到他嘴邊,自己也含了塊,含混著說:“我今日去問了爺爺,凝神香要加些合歡花才安神,我已經讓花匠留著了。”
“等做好了,你練雷絲累了就聞聞,肯定能夢見櫻花,對了,你以前住的地方,櫻花是不是開得像雲一樣?”
李安瀾點頭時,她忽然湊近了些,聲音壓得很低:“其實我偷偷去雷潭看過你練術,你站在潭邊時。”
“雷絲在你手裡像活的一樣,比書上畫的還好看,教皇雖然對你嚴,但她看你練完術時,眼神比看藏經閣的古籍還認真呢。”
母親從來沒有這樣對待過她。
她曾幾何時也想要被母親認定的感覺。
眼前的少年,卻是揹著被母親發現的風險,偷偷與我一起聊天。
有時候,他在我身邊,甚至感覺不到孤獨。
他剛要說話,就見她打了個哈欠,眼角沁出點水光。
“是不是困了?”
他把披在肩上的披風又往她那邊攏了攏。
“不困!”千仞雪立刻坐直了,卻忍不住又打了個哈欠。
“我還想跟你說,我找到本講星象的書,說亥時的月光最養魂,你練雷鎖潭心時對著月光練,肯定能更快學會。”
夜露漸漸重了,曇花的香氣也更濃。
李安瀾看了眼天色,知道快到半個時辰了,剛要起身,千仞雪忽然從懷裡掏出個小布包,塞到他手裡:
“這個給你,是我用曇花汁染的線,繡東西用的,你要是練雷絲時覺得悶,就看看它,像不像你雷絲的顏色?”
布包裡是團淺銀色的線,在月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果然和他凝練的雷絲很像。
“快回去吧。”她推了他一把,自己卻還坐著沒動。
“我再看會兒曇花,等你走遠了再走。”
他往雷潭走時,回頭望了一眼。
千仞雪正仰頭看那朵最盛的曇花,披風的一角被風吹起來,沾了片飄落的花瓣。
回到雷潭時,比比東剛收起觀雷臺上的燈。
見他回來,目光在他手裡的布包上掃了一眼,淡淡道:“明日練雷紋時,用你那銀線纏在玉簪上練,能穩些。”
李安瀾低頭應著,忽然看見她袖口沾著點曇花汁的痕跡和他手裡銀線的顏色一模一樣。
夜風吹過雷潭,帶來遠處曇花的香。
“師弟回去了,別在這雷譚待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