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會不會覺得自己無能?
會不會因此看不起自己?
無數雜亂的念頭在他腦海裡衝撞,讓他眼前陣陣發黑,連手指都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喉嚨裡發出嗬嗬的聲響,像是有什麼東西堵住了氣管。
站在後面的許意濃猛地捂住嘴,才沒讓驚呼溢位來,胃裡一陣翻江倒海,臉色瞬間變得蒼白。
許青絲更是臉色慘白如紙,下意識抓住身旁的樹幹,連呼吸都忘了。
就連一直氣定神閒的嶽聽潮,也忍不住皺緊了眉頭,渾濁的眼底閃過一絲凝重和不易察覺的失望。
他雖沒全程參與決策,卻也清楚這些部署全是付飛揚一手敲定的。
當初答應來保護這小子,不過是看在北泊城城主的面子上,
如今看來,外界傳言果然不假。
這防衛隊隊長的位置,他坐得實在名不副實。
誰也沒料到,
付飛揚此刻心裡想的,根本不是那些昔日並肩作戰的兄弟慘死的悲痛,
沒有半分心痛、愧疚或自責,
反倒滿是葉青霜會不會鄙視自己的焦慮,甚至對江林的怨恨更甚,彷彿這場災難全是江林造成的。
他死死盯著那座屍丘,牙關咬得咯咯作響,眼底翻湧的不是悲傷,而是被戳穿無能後的惱羞成怒。
付飛揚還僵在那堆屍骸前,耳邊卻已響起密集的腳步聲,從四面八方的樹影裡湧來。
一個接一個的魔種人從暗處現身,枯樹枝般的手指蜷曲著,嘴角咧開的獰笑幾乎撕裂臉頰,露出沾著暗紅血漬的牙齒。
他們身上的血腥味濃得化不開,溼透的衣物緊貼著皮肉,
能看見傷口裡外翻的紅肉,有的還在往外滲著粘稠的血漿。
先前那個拎彎刀的女人走在最前,刀身在昏暗裡泛著冷光,
刃口掛著的碎肉隨著步伐晃悠,血珠順著刀刃往下滴,砸在腐葉上洇出一小片深褐。
“是你,毒蠍!”
嶽聽潮的目光驟然如鷹隼般鎖定人群中那個佝僂的老頭。
老頭拄著根包漿厚重的柺杖,杖頭鑲嵌的墨綠色晶石在樹影裡閃著幽光。
嶽聽潮的眉頭猛地擰成疙瘩,眼底先是閃過一絲錯愕,隨即漫上深深的忌憚。
顯然沒料到會在此地撞見這個名號能止小兒夜啼的魔頭。
他沉聲道:“原來整件事都是你們血手組織的手筆。”
“血手組織?”江林的眉峰微不可查地動了動,心頭掠過一絲訝異。
他沒想到這個組織竟然還在。
想當年他還是江武神時,血手組織就已在黑暗界興風作浪。
那是群連“暴虐”二字都嫌太溫和的怪物,
所有能想到的貶義、負面、陰暗的詞彙,堆砌起來才能勉強描摹他們的行徑。
他們靠屠戮鋪就崛起之路,
以殘殺為樂,是黑暗裡滋生的毒瘤。
江林本以為這種人神共憤的組織早該覆滅,沒成想不僅活了下來,
看這敢在北泊城眼皮子底下設伏的架勢,勢力怕是比他封印魔窟前還要強盛。
“老傢伙,多年不見,陪我玩玩?”
被稱作毒蠍的老頭咧開嘴,露出一口黃黑交錯的牙齒,手裡的柺杖猛地往地上一頓。
一股帶著腐土腥氣的奇特力量立刻從杖頭迸發,像墨汁滴入清水般迅速擴散,所過之處的野草瞬間枯萎發黑。
可這股力量還沒蔓延出三米,嶽聽潮周身已泛起淡淡的銀輝,
一股溫潤卻不容抗拒的力量席捲而出,竟直接將毒蠍的力量吞噬融合。
兩道身影幾乎同時在原地消失,只留下空氣裡炸開的能量漣漪,震得周圍的樹葉簌簌落了一地。
“動手!”
光頭壯漢發出一聲陰沉的狂笑,聲音裡裹著嗜血的興奮,砂鍋大的拳頭攥得咯咯響,率先朝著人群猛衝過來。
大戰瞬間如驚雷般爆發。
付飛揚猛地從怔忪中驚醒,胸腔裡翻湧的恐懼瞬間被暴怒燒盡。
他周身突然騰起一層淡紅色光暈,一種灼熱的威壓以他為中心迅速蔓延。
整片叢林都像被潑了層火山岩漿,火紅色的光輝裡裹著燙人的氣浪,連空氣都變得粘稠如漿糊。
在這片紅光籠罩的範圍內,連飛舞的蚊蟲都像是被掐住了翅膀,動作驟然遲滯下來。
這變故讓魔種人們的臉色齊齊一變,眼裡原本翻騰的暴虐與殘忍竟被硬生生壓下去大半,
連衝上來的步伐都踉蹌了幾分。
“付隊長竟隱藏了實力!”
許青絲忍不住低呼,眼裡滿是驚色。
這分明是領域境的特徵,能將體內元力釋放出來,覆蓋一片區域形成專屬領域,
在領域中既能壓制敵方的速度與力量,又能增幅自身的戰力。
若是對手修為低於領域境,只有被屠戮的份。
即便同為領域境,也要看誰對領域的掌控更精妙,誰的修為更深厚。
“接下來,讓你們嚐嚐什麼叫真正的殘忍!”
付飛揚的瞳孔裡殺意暴漲,紅光籠罩的領域驟然收緊,
周圍的空氣被點燃,帶著灼人的熱浪朝著魔種人席捲而去,連地面的腐葉都蜷曲起來。
“幸好這次準備充足。”
許青絲撫著胸口鬆了口氣,語氣裡帶著明顯的僥倖。
她原以為付飛揚只是山河境,沒想到竟已踏入領域境。
再加上嶽聽潮,他們這邊就有兩位領域境高手坐鎮。
這樣的陣容,在北泊城已是能讓各方勢力敬畏的存在。
“話別說得太滿。”
江林的聲音突然響起,平淡的語氣裡藏著凝重,目光掃過紅光邊緣的密林深處。
“怎麼了?我說得不對嗎?”
許青絲瞬間緊張起來,下意識攥緊了衣角。
先前江林精準看透局勢的模樣還在眼前,此刻他開口,由不得她不上心。
“我也有種不安的感覺。”
葉青霜的聲音清冷如冰,冰白色的瞳孔微微收縮,目光投向紅光無法滲透的濃蔭處。
身為冰屬性滿級天賦的擁有者,她的感知力本就遠超常人,能捕捉到空氣中最細微的能量波動。
許青絲的天賦雖屬頂級,卻終究差了一籌。
滿級天賦與頂級天賦之間,隔著一道難以逾越的鴻溝,差距猶如雲泥之別。
此刻她能清晰地感覺到,紅光領域的邊緣,正蟄伏著兩道極其隱晦的氣息,
像兩條冰藏的毒蛇,正無聲地吐著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