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玉洗了個熱水澡,將身上的血漿和疲憊,一同沖刷乾淨。
他換上一身乾淨的浴袍,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著香巷那片,如同鑽石星河般的夜景。
“咚咚咚。”
房門被敲響了。
杜玉開啟門,看到成隆,正端著兩杯紅酒站在門外。
他已經換回了自己的衣服,臉上雖然還帶著一絲疲憊,但那股屬於大哥的,爽朗和親和的氣場已經回來了。
“沒打擾你吧?”成隆笑著問道。
“沒有,大哥,快請進。”杜杜連忙將他讓了進來。
“今天,嚇壞了吧?”成隆將一杯酒遞給他,自己則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杜玉搖了搖頭,在他對面坐下。
“我是說,我。”成隆指了指自己,苦笑著說,“我最後那個反應,不是演的。”
“我是真的,感覺自己要被你嚇崩潰了。”
他喝了一口酒,眼神裡,帶著一絲回味的後怕。
“我拍了一輩子戲,從幾十米高的樓上往下跳,眼睛都不眨一下。”
“被火燒,被車撞,骨頭斷了十幾根,我也沒覺得有什麼。”
“但今天,我是真的怕了。”
他看著杜玉,眼神變得無比認真。
“你小子,是拿刀子,直接往我心窩裡捅啊。”
“那種眼睜睜看著所有兄弟死在面前,自己卻無能為力,甚至連尊嚴都被人踩在腳底下,碾得粉碎的感覺……”
“太他媽難受了。”
杜玉靜靜地聽著,沒有說話。
他知道,這是成隆在用他自己的方式,肯定自己的表演。
“不過……”成隆話鋒一轉,臉上又露出了那種標誌性的,爽朗的笑容。
“也很過癮!”
“我好久,沒有這種跟人飆戲,飆到自己都快要虛脫的感覺了。”
他舉起酒杯,對著杜玉。
“來,小子,我敬你一杯。”
杜玉愣了一下。
“你這一身本事,尤其是那股子,為了戲,連命都可以不要的勁兒,跟我們‘七小福’出來的是一路人。”
“我們,都是戲瘋子。”
成隆的眼神裡,充滿了真誠的,屬於同類之間的認可。
杜玉的心中,流過一股暖流。
他舉起酒杯,與成隆的杯子,輕輕地碰了一下。
“謝謝大哥誇讚。”
清脆的玻璃碰撞聲,在安靜的房間裡,格外悅耳。
喝完酒,成隆又跟他聊了很多,關於動作設計,關於鏡頭語言,關於如何在保證安全的情況下,做出最驚險的動作。
他毫無保留地,將自己幾十年的經驗,傾囊相授。
杜玉聽得無比認真,時不時地,還能從自己的角度,提出一些,關於角色心理如何驅動動作的,新穎的看法。
這讓成隆,越聊越是興奮,越聊越是投機。
直到深夜,他才意猶未盡地離開。
送走成隆,杜玉一個人,重新回到了落地窗前。
他看著窗外那片璀璨的燈火,腦海裡卻在回想著,關祖這個角色的,最後一場戲。
——天台對決。
和成隆的又一次比拼,和父親的對峙,這是悲劇的總爆發。
之前的杜玉,對於這場戲的理解,更多的是,關祖單方面的,對父愛的,絕望的控訴和毀滅。
但現在,不一樣了。
在吸收了成隆那股【戰敗英雄的破碎感】之後。
他彷彿能透過關祖的眼睛,看到他那個身為總警司的父親,身上所揹負的另一種“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