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成強忍著噁心,臉上的皺紋堆出個恭敬的笑,微微欠身。
“令史言重了,老漢拖陳勇那小子的福,在武館混口飯吃。”
趙明德碾過地上散落的粟米,臉上冰霜消融。
“陳教頭啊…既然是自家人…”
宴成自然不會讓他話掉地上,當即從懷中取出一吊錢,遞了過去……
“一點心意。”
銅錢串‘嘩啦’落在趙明德掌心,他顛了掂,嘴角扯出一絲滿意的弧度,隨手揣進懷中。
點點頭,轉身揮了揮手,示意衙役們跟上。
那幾個原本凶神惡煞的差役,訕訕地收起鐵鏈,臨走前還不忘殷勤地扶了陽粟一把,彷彿什麼事也沒發生。
“陽老哥,下回可別再犯糊塗了。”
其中一個衙役甚至拍了拍陽粟的肩膀,語氣‘關切’,彷彿他們才是受害者。
陽粟捂著胸口,悠悠轉醒,不敢反駁,只能低頭應聲。
“是、是……”
趙明德帶著人浩浩蕩蕩走進村裡,下一家怎麼樣,宴成有心無力……
這種場景實在太多,好似本該如此?
……
院子裡一片死寂。
春女和秋女呆立在原地,小臉煞白,彷彿還沒從驚恐中回過神來。
陽粟勉強撐起身子,踉蹌著走到宴成面前,膝蓋一彎,竟是要跪下。
宴成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他。
“使不得!”
陽粟嘴唇顫抖,眼眶發紅。
“老丈,這錢…我、我……”
宴成擺擺手,打斷他的話。
“一吊錢而已,老漢在武館有飯吃,用不著。”
他嘴上這麼說,心裡卻清楚,這一吊錢,足夠陽粟一家半年的嚼用。可若是不給他實在是看不下去……
春女終於回過神來,猛地撲到陽粟懷裡,放聲大哭。
秋女則緊緊攥著宴成的衣角,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嘴裡含糊不清地念叨著。
“爺爺…爺爺…”
宴成嘆了口氣,大手輕輕揉了揉秋女的腦袋,心裡卻沉甸甸的。
陽粟聲音沙啞,勉強擠出一絲笑容。
“老丈,進屋喝口熱湯吧。”
宴成搖搖頭,彎腰撿起地上散落的粟米。
“不了,老漢還得趕路回家。”
宴成已經直起身子,拍了拍衣襬上的灰塵,轉身往院外走去。
陽粟追了兩步,聲音哽咽。
“老丈!這恩情…我…”
宴成頭也不回地擺擺手。
“好好活著,比什麼都強。”
村道上,晨霧漸漸散去。
宴成拄著木棍,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
他摸了摸光禿禿的頭頂,忽然覺得有些可笑。
凶年饑歲,一吊錢,換兩條命。
這世道,人命竟如此廉價。
……
宴成回到自己的破土屋,推開門時,幾隻老鼠正從牆角竄過。
嚇得他心頭一跳,三步並作兩步衝到牆角,一把掀開陶缸蓋子。
米袋完好無損地躺在缸底。
“小畜生們,總算沒讓你們得逞。”
宴成對著牆角的老鼠洞啐了一口,想起上回被偷光的半袋糙米,恨得牙癢癢。
他彎腰從灶臺邊摸出塊石頭,正準備堵住鼠洞,卻聽見“吱吱”幾聲。
幾隻灰撲撲的小老鼠正擠在洞口,綠豆眼望著他。最小的那隻前爪還抱著幾粒粟米,見他抬手,嚇得米粒都掉了。
宴成舉著石頭的手僵在半空。
罷了罷了…
他搖搖頭,把石頭扔到一旁,反倒抓了把麩糠撒在洞口。
本章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