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刻有人附和:“崔兄的崔家世代為國效力,忠心可鑑!誰承想,十年前,武安侯秦元身為主帥,不思懷柔,反主戰釁!加固邊防,厲兵秣馬,一再激怒北蠻各族,最終導致戰火重燃,北蠻鐵蹄南下,勢如破竹!國土淪喪,生靈塗炭!此皆主戰派窮兵黷武之過也!”
“放屁!”葉青鸞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身體繃緊,眼看又要暴起。
這一次,陳鋒沒再按她。他霍然起身,動作不快,卻帶著一股無形的壓力,瞬間吸引了全場的目光。他臉上甚至帶著一絲奇異的微笑,看著崔琰:
“崔公子,這裡是鎮北侯府。”
崔琰一愣,沒明白他什麼意思。
陳鋒繼續道,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每個角落:“在主人的府上,肆意辱罵為國征戰、甚至不惜以身斷後的國之柱石,罵他是罪人,罵他禍國殃民……崔公子,你崔家世代簪纓,知書達理,莫非連這點‘敬’字都不懂?武安侯是武將,鎮北侯也是武將。你罵武安侯是罪人,是罵所有浴血沙場的將士,自然也包括今日坐在這裡的鎮北侯!在侯爺府上罵侯爺,崔公子,這就是你崔家的家教?此為不敬!”
“你!”崔琰臉色一變,被噎得說不出話。他剛才只顧著踩秦元抬高自家,竟忘了這茬!
陳鋒根本不給他喘息的機會,語速加快,字字如刀:“你說武安侯主戰導致戰禍?那我問你,十年前,北蠻假意攻打雍州,陛下連夜遷都金陵,答應割讓幽州求和時,武安侯在哪裡?他在幽州!”
“他接到的是棄城撤退的聖旨!但他沒有走!他領著十萬將士,死守孤城!為什麼?因為幽州後面,是百萬來不及撤離的大乾百姓!他是在用自己的命,換百姓逃命的時間!這,叫禍國殃民?這叫斷後!這叫捨生取義!你們這幫坐在暖閣裡,喝著美酒,摟著美妾的讀書人,成天就知道風花雪月,指點江山,但凡去一趟前線,看看那些被北蠻屠戮的村莊,看看那些被擄走凌辱的婦孺,也不至於在這裡狗嘴裡吐不出象牙!連前線什麼樣都不知道,就敢妄議軍國大事,臧否功臣,是為不智!”
崔琰被罵得面紅耳赤,周圍那些剛才還叫囂的才子也都啞了火。陳鋒的話像一盆冰水,澆得他們透心涼。
崔琰惱羞成怒,梗著脖子強辯:“我說的可都是事實!主張鞏固邊防的是他武安侯!不聽皇命的是他武安侯!丟了幽州的也是他武安侯!這難道不是罪過?”
另一個才子也跳出來幫腔:“崔兄所言極是!這便是我朝為何要崇文抑武!這幫武夫,滿腦子只想著打仗立功,打打殺殺,全然不顧國家安危!窮兵黷武,勞民傷財,致使我大乾國力空虛,眾叛親離!每年耗費在軍費上的銀錢,若拿出一半用於外交懷柔,何至於有當年的遷都之禍?何至於讓陛下受驚?”
崔琰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介面:“說得對!如今我父親他們主張懷柔議和,正是為了消弭兵禍!假以時日,我國與北蠻定能重修舊好,和平共處!唯有貫徹懷柔之策,彰顯我天朝上國氣度,方能使四海臣服,國泰民安!至於武安侯秦元之流,一再妄動干戈,導致生靈塗炭,遲早必遭天譴!望後來者引以為戒,莫要再行此禍國殃民之舉!”
這番投降派的高論一出,竟引得大堂中近半數的世家子弟紛紛點頭稱是,彷彿找到了主心骨。
陳鋒看著他們,忽然笑了。笑聲不大,卻充滿了濃濃的嘲諷和悲涼,聽得人心裡發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