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擎蒼轉過身,目光掃過陳鋒和葉青鸞:“你是不是覺得,這世道忒操蛋?有真本事的,拼死拼活才能爬到半山腰,那些個含著金鑰匙出生的王八羔子,生下來就在山頂上?覺得這不公?”
“呵,老夫不否認。”他頓了頓,話鋒一轉,帶著幾分自嘲,又帶著不容置疑的坦蕩:“那些個達官顯貴,豪門世家,生來就有的特權,就是比你們這些平民百姓多!就比如青鸞!”
突然被點名的葉青鸞微微一怔。
“她是我葉擎蒼的女兒!”葉擎蒼的聲音帶著一股傲然,“她初入行伍,起步就是正六品的都尉!沒過多久,就進了我葉家軍最精銳的赤羽營,直接當上校尉!根本不用像那些大頭兵一樣,從小卒子開始一刀一槍地往上掙!你是不是也覺得,老子這就是徇私舞弊?就是任人唯親?就是大大的不公?!”
“侯爺,這……”陳鋒一時語塞。
“這什麼這!”葉擎蒼大手一揮,直視陳鋒,語氣坦蕩得近乎粗豪,“老夫明白告訴你!是!老夫就是徇私了!又如何!”
這理直氣壯的一句,把陳鋒和葉青鸞都震住了。
“男兒提頭闖蕩,沙場搏命,為的是什麼?不就是封妻廕子,光宗耀祖!”葉擎蒼的聲音鏗鏘有力,“老夫這把老骨頭,也是從屍山血海裡爬出來的!從最底層的小兵,一步一個血腳印,才一步步爬到今天這個位置!底層的苦,老子嘗過!”
他的目光落在葉青鸞身上,帶著毫不掩飾的護犢之情:“如今老夫有這個能力,能讓自己的孩子不必再受那番苦楚,能讓他們更快地展露才華,將一身所學報效國家,為何不用?”
“難道要老夫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女兒像無頭蒼蠅一樣在底層掙扎,浪費韶華?”
“有能力,有門路不去用,非要讓孩子故意在底層掙扎,美其名曰‘歷練’?”葉擎蒼嗤笑一聲,滿臉的不屑,“那不是歷練,那叫蠢!那叫迂腐!那叫不負責任!”
陳鋒低頭思索,葉擎蒼的話,如同醍醐灌頂,讓他那些模糊的“不公”念頭,變得清晰而立體。是啊,作為父親,誰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少走彎路,能有更好的前程?
“老夫承認,一開始將青鸞送入葉家軍,擔任都尉,是有那麼一點點‘不公’。”他走到葉青鸞身邊,語氣緩和了些,眼中帶著毫不掩飾的驕傲:“但之後,老夫便沒再插手過!她能憑藉軍功進入赤羽營,甚至升為校尉,全憑她自己的本事!她每一次立功,都是實打實的戰績,都是用血和汗換來的!若不是老夫為了讓她不過於驕傲自滿,壓著她的功勞,她的功績早就可以封為將軍了!”
“不信?”葉擎蒼的目光掃向門外,彷彿能穿透營帳看到赤羽營的將士:“你大可以去問問赤羽營那幫驕兵悍將!看看他們服不服她葉青鸞!誰他孃的不服氣,行啊!拿出同等的軍功來!老夫立刻給他向朝廷請封個中郎將乾乾!”
“爹爹……”葉青鸞沒想到父親會在外人面前,而且是陳鋒面前,如此誇讚自己,臉上頓時泛起兩朵紅暈,有些羞赧地低下了頭。
葉擎蒼沒理女兒的小情緒,看向陳鋒,眼神銳利:“所以,陳鋒!上位者提拔自己的至親,要看怎麼提!若是靠著裙帶關係,只知吃喝嫖賭的紈絝廢物,硬要塞到關鍵位置上,那就是禍國殃民!該殺!”
他話鋒一轉:“但若只是給有真才實學、有抱負的孩子一個更高的起點,一個施展才華的平臺,讓他少走些彎路,這有何不可?!老夫看,是天經地義!”
“再說了,是金子總會發光!鄭猛他不是抱怨被貶斥,被軍中同僚欺壓嗎?可他最後不還是被馬威將軍看重,提拔為自己的親衛,甚至重新當上了校尉嗎?不要說什麼要是在此之前就戰死了呢?”
“至於說什麼‘萬一在發光之前就戰死了呢’?”葉擎蒼臉上露出一絲近乎冷酷的漠然,“那是他的命!是運氣!“戰場之上,刀劍無眼!死了,那隻能說明他運氣不好!說明他本事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