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真氣修來何用?神功有成,就算不能移山填海,起碼也得有個開碑碎石的威能吧……
這個困惑不解,阿原練功的熱情便大打折扣,加上進展也越來越慢,心思難免漸漸從修煉轉到發揮真氣威能的法門——正是妹妹師父一直藏著掖著沒傳給他的“動功”。
於是,本已超凡脫俗入了仙班的阿原不得不再入紅塵,厚著臉皮對妹妹師父展開了溫情攻勢,百般奉承修復師徒關係,勢必要討來那“先天乾坤霹靂無敵功”的動功口訣。
本以為憑妹妹師父的難纏,定要軟磨硬泡上好一陣,簽上一大堆喪權辱國的條款。沒想到三兩下妹妹師父便草草答應了,也沒借機提什麼條件,讓剛剛熱了個身的阿原頗有些不盡興。
實際上,妹妹師父自從阿原練出真氣那天起就一直心不在焉的,無論講學還是監督阿原幹活,都沒了當初步步緊逼的狠勁。兄妹二人幾天也說不上一句話,阿原心思全在練功上,倒也樂得清靜。
“動功”到手,阿原照例先參詳了一番。這部分比靜功散佚得更厲害,簡直沒頭沒尾,不分前後。阿原讀了好幾遍,才大概理出些頭緒。
所謂動功,就是由一系列姿態動作組成,每一個姿態動作都對應一種真氣運轉方式。
練習動功,就是熟悉不同的真氣運轉方法,最終熟練到只要做出某個動作,真氣自然而然相應流轉,予以助力——由此如功法總綱所說的,“行如疾風,立如山巒,力舉千斤,跑跳如飛,舉手投足皆有不測之威……”
這下阿原終於明白了為什麼要疏通經絡,讓真氣能夠在體內流轉。又為何妹妹師父說動功一定要在靜功修煉有成的基礎上。像他現在這樣真氣只能聚于丹田,舉手投足間的力道與常人無異,確實也沒什麼大用。
一想到“不測之威”,阿原心裡就癢得像有隻小貓不停在撓,又哪裡等得到丹田盈滿,經脈通暢?反正進入夢境機會有限,白天無所事事,正好改練動功。
打定主意,阿原便騰出白天一切空閒時間,開始了忘我的修煉。
只是這動功修煉之辛苦,遠勝當初盤腿打坐。像站立、抱舉、端坐、靜臥這類普通姿勢倒也罷了,頂多時間長了身子發麻而已。可諸如倒立、半蹲、匍匐、金雞獨立這些姿勢就太折磨人了,更不堪忍受的是,有些動作不但累人,還難看得要死——蛙跳、貓撲、蛇爬、打滾、翻跟頭,甚至還真有一個躺在地上四腳朝天的姿勢……
這些不管怎麼說,好歹還能做得出來,可有些工作匪夷所思,像“雙腳側舉過頂,盤於腦後”,阿原腿都要掰斷了也沒盤出來。
這些倒黴的姿勢只擺上片刻倒也罷了,要命的是並非做出動作就完了,動功的關鍵是真氣要以相應的方式流轉。
以阿原現在的程度,想要牽引真氣運轉好比老鼠拉車,哪怕只是在腰腹間轉上一轉,也要拿出吃奶的力氣。往往一個姿勢一擺就是半個時辰,一個動作要重複上百遍——其中艱辛,言語著實有些無力。
雖然苦不堪言,但與當初修煉靜功時相比,阿原的心境已經有了明顯變化。當初求道之心雖盛,但心中總還有一絲擔憂,怕這仙法只是虛無縹緲,到頭來鏡花水月一場。
而如今真正見識了仙家神妙,有了真氣為基礎之後,彷彿看到一條大道直通天上。阿原心中熱情似火,就算再辛苦十倍,也是甘之如飴。除了遁入夢境時打坐修煉靜功,醒來只要還能動就苦練動功,晝夜不休,可謂“動靜結合”。
這“動靜結合”是大有道理的。動功修煉重在真氣運轉,而阿原現在勉強逼出一絲真氣在丹田附近遊走已是極限,絕無再引導其流回丹田的可能,端的是有去無回。
好在這些真氣也不是就此沒了,只要打坐一會,用與採氣定氣類似的方法,就能感應、引導這些散落的真氣重新歸於丹田,而且速度比採氣要快得多,在夢境中“找回”真氣更是不費吹灰之力。
因此這“動靜結合”,好比白天干活晚上休息,倒也頗有些妙味。只是一番折騰下來,真氣難免還是有一些損耗,增長的速度比以前更慢上幾分,幾乎就要止步不前了。
阿原雖然心裡明白,但他實在無法抗拒“不測之威”的吸引力——這動功心法果然有效!
只要真氣流向相應的發力部位,就會憑空多出幾分力道。恰如書中所說,一運真氣,舉重若輕。
有了這般體悟之後,阿原更加瘋狂地練起動功,將採氣所得的寶貴真氣,化作一往無前的死士,一縷縷衝向丹田四周各道經脈。
上至胸前膻中,下止於雙腿曲泉,換句話說,腰腹和大腿而已。但這也足夠讓他跳得更高、跑得更快,舉起更重的東西。阿原追求的正是這個——更高,更快,更強!
“舉”技一成,阿原一時睥睨天下,從石頭伯的小舟,到萬爺爺家那頭肥豬,阿原一一舉過頭頂,害得萌萌好幾天沒好意思出門。更不知有多少巨石被掀了個底朝天,多少草木被連根拔起,所幸房子沒有下手的地方,萌萌和小小才不至於沒了住處。
與“力舉千斤”相比,“跑跳如飛”更讓阿原歡欣鼓舞,因為“飛”一直以來都是他的夢想。
如今只要運氣於腰腿,阿原就能平地跳起五六尺高,奮力一躍足以攀上房頂。而在山坡上藉著地勢起跳,有時竟能躍出五六丈遠,感覺真是飛一般。
有了這等本事,阿原樂得像只發了情的兔子,高聲叫嚷著從這家房頂蹦到那家屋頂,一口氣蹦上十幾圈,也不知踩掉了多少磚瓦,害得鄉親們叫苦連天,大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神功已成,還要師父何用?萌萌居然不知好歹地跑來教訓他,抓他回去讀書。阿原想起往日的仇怨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一把抱起毫無反抗之力的師父,跳上房頂去連翻了幾十個跟頭,甩得她披頭散髮,尖叫連連。這下總算是出了一口惡氣,沒把她頭髮打個結掛在房頂,已經算是尊師重道了。
而村中唯一的受益者,還是小小。阿原揹著她在山野林間蹦來蹦去,追逐那些驚慌失措的山雞野兔。小小的笑聲迴盪在山谷之間,格外悅耳。
每當銀月高掛的夜晚,阿原常望著皎潔的月色,想象著繁華的落雲城和伊人嬌柔的身影,然後從山坡上一躍而下,凌風飄落,俯瞰蒼茫的大地,追逐著自己在月下的影子,一次又一次地,樂此不疲。
只是,也不能總這麼蹦下去啊……
溪源村實在太小,阿原從小嚮往天地,總是在群山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