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嘯的北風,繃緊的弓弦,伴奏著心跳咚咚,吱吱作響。
“——著!中啦!哈哈!中啦!”
一個少年從樹上一躍而下,踉踉蹌蹌地撲到草叢前,一把揪出獵物,“萬爺爺!萬爺爺!看見沒有?”
對面樹上,一個年邁獵戶探出半邊身子,雖然兩鬢花白,卻還是輕輕一躍,穩穩落在地上。
“不就一隻兔子麼,瞧把你樂的,跟狗熊下樹似的。”
少年喜笑顏開,如冬日裡的暖陽,“萬爺爺,您別打馬虎眼,咱可是說好的——我要是能在這寒冬臘月的雪山上打到獵物,您就承認我箭法已經大成,可以出山了!”
“出山?”萬獵戶掏出煙桿猛吸了兩口,喃喃道,“山外有什麼好?世道艱難,人心險惡……”
少年舉起手中獵弓,如舉劍擎天,笑道:“正因為世道艱難,人心不古,才需要大俠出山行俠仗義,除暴安良——故事裡,不都是這樣麼?”
“行了吧,就你那兩下子?咳咳……”萬獵戶不禁嗆了嗓子,連咳了兩聲,“你才多大啊?”
少年拍拍胸口,昂首道:“十三,過年就十四啦,正是少年英雄出山的年紀!”
“十四了啊……”萬獵戶輕嘆一聲,眼前這個少年,個頭已經和他差不多了——成天在山上摸爬滾打,面板黝黑,身強體壯,活脫脫一個鄉下野小子。
唯那晶亮的眸子、開朗的笑容,與記憶中俊朗的書生一模一樣……
“只要你爹同意,我才不管你……”萬獵戶悠悠吐出一個菸圈,轉過頭去。
“真的?”少年上前一挽萬獵戶的胳膊,“那今晚‘老頭子’回來了,您可一定要幫我說說好話,讓他趕緊把仙法傳給我!”
“行行行,等你練成了仙法,再出山去當你的大俠!”萬獵戶不耐煩地揮揮手,一臉嫌棄。
“嘿嘿,有您這句話就行。我學了仙法,肯定也虧不了您——到時候看我御劍乘風,弄點萬年靈芝草來給您老當菸葉抽……”
又說笑幾句,少年拎著兔子別了萬獵戶,唱著山歌,一路騰雲駕霧般下了山。
山腳下,一灣小河早已冰封,天空中又落下點點雪花。山水環繞的小村莊早已披上銀妝,只等著遠來歸鄉之人,回家過年。
“溪源村”三面環山,一條名為夢溪的小河繞村而過,因而得名。
“阿原”從小就生活在這山水之間,一家人在善良醇厚的鄉親們照顧下,吃穿不愁,無憂無慮。
他從小好動,每日上山下河,奔跑嬉戲,踏遍了周圍的山山水水,卻從來沒能走出群山,去看一看外面的世界。
這裡山清水秀,田園風光四季不同。可年復一年看下來,就再無美景閒情,反倒像是困束他的屏障牢籠……
家鄉生活寧靜而又閒淡,唯一的調味品,便是阿原鐘愛的“仙俠故事”。
最初的“啟蒙”,不過是萬爺爺老生常談的“大神”傳說。剩下的,全是阿原從書所讀。
須知阿原家中米缸只有半口見底,可比米缸還大的書箱卻有好幾個——裡面的藏書千奇百怪,雖然大多是些佶屈聱牙的破爛玩意,但也不乏故事話本,古記傳說之類的珍品。
阿原多年來嬉戲之餘書海苦航,砂中拾貝,沉醉在一個個光怪陸離的仙魔世界,令人血脈僨張的江湖傳說中,倒也填補了對外面世界的好奇之心。
年少的阿原,總愛背上一支木劍,繞著溪源村“行俠仗義”,一圈又一圈。
他也沒少在群山屏障間“探寶”、“尋仙”——見到山間石縫便探上一探,碰見受傷的鳥獸就救上一救,遇到什麼顏色形狀特殊的蘑菇野果就嘗上一口……可惜多年來,只惹出不少麻煩,平添了許多傷口,除了西山那塊“寶地”,並沒尋到什麼仙緣。
——到頭來不曾想,他的“仙緣”,竟落在“老頭子”身上。
“老頭子”姓洛名啟軒,其實還不算老。“老頭子”也只是阿原如今對他的稱呼,當年也曾叫過“父親”。
“老頭子”無疑是個糟糕透頂的父親,既不會掙錢養家,也不會操持家務,更不會照顧孩子。
在阿原印象裡,他每天就是悠哉閒躺,看看書,等鄉親鄰居們把米啊肉啊送上門來,再交由萌萌料理,一家人才有口飯吃——而且飯桌上也沒半點父親的風範,常常為一塊肉和阿原撕扯上好半天……
就算這樣,“老頭子”一年到頭在家的日子也沒幾天。常年把孩子扔在家裡不管,也不知跑哪逍遙快活去。
如是種種,阿原早就把那一塌糊塗的父親從家裡除了名,誰知造化弄人——有一次萬爺爺無意中說漏了嘴,阿原這才知道,那一無是處的“老頭子”,竟是學過仙法的!
當時,阿原的感受如天崩地裂,生平頭一次對書中的仙俠世界產生了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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