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子”的形象，和他心目中御劍凌風的仙人差得太遠了——要是修仙到頭來就修成那個鬼樣子，他還渴求個什麼？還不如一輩子在鄉間釣魚打獵呢！
好在阿原很快就想到了能讓自己心平氣和的解釋：老頭子只是撞大運學了點仙法，半點也沒練成。就像書中常有的，入門沒兩天就因資質太過平庸、不，是太過蠢笨，被趕下山去了……
這麼一想，一切豁然開朗。老頭子學不會，不代表自己學不會啊！
少年阿原彷彿看到了一條大道直上青雲，生平頭一次對父親有了些許期待——不過也沒持續多久，在一次又一次推諉糊弄之後，“父親”就變成了“老頭子”。
走出大山，修仙、行俠，一直是阿原的夢想。他即將成年，也再沒什麼能攔得住他——今晚就是老頭子一年一度的“歸期”，阿原定不會放過，勢必要拿下仙法，一飛沖天！
…………
天色漸暗，雪落無聲，阿原回到自家小院時，柴門上已積了薄薄一層細雪。
“怎麼回來這麼早？晚飯可還早著呢……”萌萌自在廚房裡忙活，聽見門響，頭也不回一下。
阿原重重咳嗽一聲，拿出一副低沉的嗓音道：“賢妹啊，為兄上山打了點野味回來，晚上加個菜……”
萌萌瞥了那野兔一眼，微微一笑，也學他粗著嗓子道：“大哥，這如何使得？！”
“你在山上苦尋了半月有餘，才獵到這隻百年難得一見的——灰毛野兔。依我看，不如立一香壇供在上面，以紀念大哥的曠世奇功。”
阿原吃了個癟，恨恨地瞪了竊笑的妹妹一眼，自把野兔拾掇乾淨，提進廚房。
一進廚房，菜香撲面而來，阿原不由得大驚道：“不是吧，你炒了幾個菜啊？”
“我想想，桂花糖藕，蜜棗鱖魚，水晶丸子——嗯，算上哥的豐功偉績，可以再加一道草菇燒兔肉……”
“老頭子又不是什麼有功之臣，哪用得著妹妹這般辛苦？”阿原討好地一笑，“罷了，為兄幫你一起做飯好了……”
“你會做個什麼？”萌萌不為所動，倒是一臉嫌棄，“還是趕緊進屋，好好想想你的說辭吧。”
阿原又吃了個癟，無奈地看著如今油鹽不進的妹妹，甚感無趣。
萌萌，乃是阿原的“大妹妹”，從小與他一起長大——像是生來與他做襯比的，處處相反。
她從小就乖巧懂事，長大了之後更是溫默嫻淑，文靜有禮，總是盡力操持家務，幫鄉親們些忙——或者至少少添點麻煩。
相應的，每天不是在家洗衣做飯，就是四處道謝道歉。村裡的七嬸八姑們見了萌萌，總是先長長地“唉”上一聲，再上前拉著她的小手，嘆聲“我的萌萌啊”——聽那顫抖的尾音，像是心肝掉在了地上一樣。
萌萌平日裡唯一的愛好，就是在晴朗的午後推開軒窗，打掃一番，讓溫暖的陽光灑滿屋子，清新的山風吹過案前。再沏上一壺清茶，開啟書卷，細細品讀。
——如果只是這樣，倒不失為一幅恬美的畫卷。可惜每逢此時，旁邊總有個“伴讀”之人，眉飛色舞地講些俗套的仙俠故事。
像今日這般在廚房中一起忙活，倒是難得一見的場面。
“來來來，為兄幫你刷鍋……”
阿原的熱情誠懇，終於換來妹妹展顏一笑，“算了吧，不用表現啦。”
“這你就不懂了吧？”阿原忙正色道，“刷鍋的學問可大了，菜好不好吃，關鍵就在於這鍋刷到什麼什麼程度……”
難得阿原放下身段，極力討好，兄妹二人說說笑笑，忙活了一個時辰，總算把飯菜備好，只等老頭子回家。
擦了擦汗，阿原終於有了底氣，鄭重問道：“賢妹啊，為兄平日待你如何？”
“平日如何，兄長心中有數。但今天嘛，還算不錯。”萌萌淺笑道，“兄長放心，小妹定不會誤了兄長的大事——父親回來，我幫你多說好話就是。”
阿原得了準話，心中大定，又轉頭問道：“小小呢？”
“她和小七到村頭接父親去了，你回來時候沒看到麼？”
“哦，那應該在另一頭。”阿原見天色已晚，“我這就去接她……”
萌萌點點頭，含笑道：“見了父親，可要像方才一樣好好表現——兄長的仙緣，就看今夜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