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宏此舉,看似將督辦富戶捐兵的差事交給張讓,實則是把一柄裹著蜜糖的刀子遞到了宦官手中。
在這位皇帝的盤算裡,宦官本就依附皇權而生,平日裡替他斂財、制衡朝臣,到了生死關頭,自然也該成為擋箭牌。
成,則皇權穩固,事敗,便將宦官推出去平息世家百姓的怒火,豈不兩全?
老劉家傳了四百年的政治本能,在危局中悄然復甦,那是一種深入骨髓的權衡與自保。
張讓何等精明,怎會看不出其中的兇險?
他臉色煞白,額上滲出冷汗,卻只能佝僂著身子叩首:“老奴遵旨。”
張讓心裡早已明鏡似的。
這差事是推不掉的,抗旨便是當場賜死,接了,卻要去啃世家這塊硬骨頭。
洛陽富戶多與袁、楊等世家盤根錯節,強徵私兵無異於虎口拔牙,世家怎會善罷甘休?
到頭來,他不過是替皇帝受過的冤魂,早晚都是一死。
退朝時,德陽殿的廊下光影斑駁。
而何進的眼底藏著對兵權的熾熱渴望,這位屠戶出身的大將軍,正盼著借平亂之機,將洛陽的兵馬牢牢攥在手中。
暮色漸濃,德陽殿的銅鐘緩緩敲響,鐘聲沉悶得像瀕死者的喘息,在洛陽城的上空迴盪。
城南的公告欄前,剛貼上的徵兵告示已被百姓圍得水洩不通。
識字的人高聲念著“凡應募者,日給米二升,戰後授田百畝”,人群中卻一片死寂。
誰都知道,這“百畝田”的許諾,怕是要埋在黃巾的刀下才能兌現。
有老人牽著孫兒悄悄後退,也有精壯漢子攥緊拳頭,盯著告示上的“糧餉”二字,那是活下去的最後指望。
與此同時,通往潁川的驛道上,三匹快馬正疾馳如飛。
馬背上的驛卒裹著寒風,懷裡的調令燙得像火。
那是召皇甫嵩回師的聖旨,是洛陽城最後的救命稻草。
馬蹄揚起的塵土在夕陽下翻滾,彷彿一條連線希望與絕望的灰線,而線的盡頭,皇甫嵩的大軍正在潁川與黃巾周旋,能否及時回援,仍是未知之數。
夜色籠罩洛陽時,張讓的府邸亮起了燈火。
他召集了十餘名心腹宦官,指著堆積如山的金玉:“把這些都散出去,去富戶家裡‘借’兵,能買就買。
能搶就搶,三日內湊不齊五千人,咱們都得去見先帝!實在不行就搶平民”
而大將軍何進的府中,正聚集著一群披甲的將領。
何進拍著案几,眼神兇橫,聲如洪鐘的警戒道:“黃巾賊子已達陽渠,洛陽甚是危機,所以,某奉勸各位,小心思都收一收,如果動了不該有的念頭,別怪某不講情面”
洛陽城,這座承載了四百年漢室榮光的都城,此刻卻像一頭困在牢籠中的巨獸,在黃巾的陰影下喘息。
而城中的每一個人,無論是皇帝、宦官、士族,還是掙扎求生的百姓,都已被捲入這場亂世的漩渦,身不由己地駛向未知的命運。
潁川郡·郾城。
大谷關失手的那個夜晚,郾城周邊卻暗流湧動。
數日前,從潁川郡潰散的黃巾散兵、餘部集合在一起。
還有著陳留、河內等東上的散兵,如涓流匯海,漸漸在郾城外圍聚攏。
經過連日收攏,這支臨時拼湊的隊伍竟達到六千之眾,雖多是衣衫襤褸、兵器混雜的潰兵,卻也透著一股破釜沉舟的悍勇。
本章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