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內的檀香還在嫋嫋升騰,那替身安靜地跪在原地,像一尊沒有靈魂的木偶,唯有胸口的通識鏡還在微微發亮,映出他那張與千君極為相似的臉。
夜色如墨,潑滿了千君殿的每一寸角落。窗欞外的月光被厚重雲層壓著,僅漏下幾縷昏淡,勉強勾勒出房間裡兩道相似的身影。
千君站在妝鏡前,指尖捏著一枚玉扣,聲音壓得比呼吸還輕:“系這個的時候,左手要比右手用力三分,我慣用的結釦是‘鎖心’,不是尋常的如意結。”
鏡前的“千君”——一身玄色錦袍,眉眼輪廓與真人分毫不差,連左耳後那顆淡痣都仿製得逼真——正笨拙地模仿著動作,指尖顫抖著勾住絲絛。他的聲音帶著木頭摩擦般的滯澀:“是…是這樣嗎?”
千君皺眉,伸手按住對方手腕,帶著他重繫了一遍:“力道再沉些,你現在像個初習文墨的書生,不是手握重兵的千君。”他指尖劃過“自己”的下頜線,“還有這裡,我常年抿唇,下頜線會比常人緊一分,你太放鬆了。”
“知道了…”假人應聲,試圖繃緊面部線條,卻顯得有些僵硬。
千君正要再說,床榻方向忽然傳來雲水霧低低的提醒:“小心,外面有腳步聲。”
他立刻退開半步,隱入屏風陰影裡。雲水霧已掀開被子坐起身,長髮鬆鬆挽著,指尖慢條斯理地解著外袍繫帶。她動作自然,彷彿剛從睡夢中被驚醒,目光卻警惕地掃過房門方向。
腳步聲越來越近,停在殿門外,接著是紫妃那標誌性的、帶著幾分嬌柔的嗓音:“千君哥哥睡了嗎?妹妹帶了安神湯來。”
雲水霧已走到門邊,故意讓外袍滑落半邊肩頭,露出內裡素白中衣,語氣帶著剛睡醒的慵懶與不耐:“夜深了,什麼湯明日再送吧。”她抬手抵著門框,指尖虛虛搭在門閂上,“千君睡熟了,怕吵。”
門外沉默片刻,紫妃的聲音添了幾分試探:“你可知道我是誰,你憑什麼在裡面,而我進不去。”
“哦?”雲水霧輕笑一聲,故意加重了語氣,“紫妃是在查千君的寢殿嗎?”她抬手攏了攏衣襟,指節在門板上輕輕敲了敲,“還是說,刺殺?”
屏風後,千君已握住了腰間佩劍。假人則挺直脊背站在原地,雖然眼神仍有些發直,但身形氣度已像模像樣。
門外的紫妃似乎被噎了一下,半晌才道:“妹妹不是這個意思…只是擔心哥哥。”
“擔心就回去吧。”雲水霧聲音冷了幾分,“再吵下去,驚醒了千君,他的脾氣,你該比我清楚。”
又一陣沉默,接著是漸行漸遠的腳步聲。雲水霧側耳聽了片刻,確定人已走遠,才緩緩鬆開門閂,轉身看向屏風:“走了。”
千君從陰影裡走出,看向假人:“剛才的氣勢,有三分像了。”他走到桌邊倒了杯茶,“她不重要,只是明天還會有人來找我的。”
雲水霧披上外袍,走到假人面前,伸手拂過他衣襟上的褶皺:“還好這‘木傀’做得逼真,只是這眼神…還是少了些活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