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榷,”千棵開口,聲音恢復了慣常的簡潔,“月光草的長勢如何?”
榷笑著拍了拍懷裡的啄木鳥:“放心,都給您照料著呢。就是這些小傢伙,聽說您要帶客人來,一早就在這兒等著了。”他的目光落在雲水霧身上,帶著好奇和善意,“這位就是雲水霧守護者吧?常聽千棵大人提起。”
雲水霧一怔,剛要說話,就見千棵輕咳了一聲,眼神示意榷別多說。那模樣,倒像是被戳破了什麼心事,讓她心裡忽然湧上一股奇異的甜意,方才的窘迫也淡了許多。
她望著千棵被啄木鳥環繞的模樣,忽然覺得,這個總是惜字如金的人,或許在這些不會說話的生靈面前,才會卸下幾分疏離。就像此刻,晨光落在他身上,飛鳥在他肩頭跳躍,他站在這片生機勃勃的谷地中央,安靜得像一幅畫,卻又鮮活得讓人心動。
腳下的路漸漸變得柔軟,像是鋪了層厚厚的苔蘚。雲水霧跟著榷往裡走,兩側的樹木視窗裡偶爾探出幾片葉子,像是在偷偷打量她,葉片上還沾著晶瑩的水珠,大概是剛被啄木鳥打理過。
“這裡叫‘愈林’,”榷回頭笑了笑,指尖逗弄著停在肩頭的啄木鳥,“林子大了,草木也會生疾,就跟人會生病一樣。”
雲水霧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只見前方的空地上,幾棵樹的葉片正蔫蔫地垂著,樹皮上佈滿了暗沉的斑點,連紮根的土壤都透著一股死氣。幾隻啄木鳥正圍著樹幹焦急地啄著,尖喙落在樹皮上發出篤篤的聲響,卻始終沒能讓那些葉子重新挺直。
“這些是染上了‘枯腐病’,”千棵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他走到一棵病樹前,伸手撫過斑駁的樹皮,指尖微微泛白,“往年用靈泉水能壓下去,今年卻格外頑固。”
雲水霧看著那些枯萎的枝葉,心裡莫名地泛起一陣憐惜。她想起自己的淨水之力,那是與生俱來的能力,能讓渾濁的水流變得清澈,能讓乾涸的土地生出綠意,只是她從未試過用在生病的草木身上。
“我的力量……真的可以嗎?”她輕聲問,目光落在自己的手心,那裡彷彿能感受到一股溫潤的氣流在悄悄湧動。
榷蹲下身,撥開樹根處的土壤,露出底下泛著黑的根鬚:“守護者試試便知。您的淨水之力帶著天地靈氣,或許比靈泉水更有用。”
千棵站在一旁,沒說話,只是目光落在她身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晨光透過枝葉落在他臉上,睫毛的影子輕輕晃動,讓他平日裡冷硬的輪廓柔和了許多。
雲水霧深吸一口氣,走到病樹前,緩緩伸出手。掌心貼著粗糙的樹皮時,她能感受到樹身裡微弱的顫抖,像是在痛苦地呻吟。她閉上眼,集中精神,讓體內的淨水之力順著掌心緩緩注入樹幹。
起初沒什麼動靜,那些蔫蔫的葉子依舊低垂著。雲水霧有些著急,剛想收回手,卻忽然感覺到一股暖流從樹身反湧回來,帶著草木特有的生命力。她睜開眼,只見那些垂著的葉片竟慢慢舒展開來,暗沉的斑點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連樹根處的黑泥都漸漸變得清亮。
“動了!真的動了!”杏兒驚喜地叫出聲,拉著櫻兒的手直晃。
榷也笑了,拍了拍身邊的啄木鳥:“我就說有用吧,這些小傢伙剛才還急得直轉圈呢。”
雲水霧看著重新煥發生機的樹木,葉片在風中輕輕搖曳,像是在向她道謝,心裡湧起一股暖意。她轉頭看向千棵,正撞見他望著自己,墨色的眸子裡盛著她從未見過的光亮,像是被點燃的星火。
“看來,是有用的。”他開口,聲音裡帶著一絲淺淺的笑意,清潤得像山澗的泉水。
雲水霧的心跳又漏了一拍,她別開臉,望著遠處更多等待救治的樹木,輕聲道:“還有這麼多,我們繼續吧。”
千棵“嗯”了一聲,跟在她身後。陽光穿過枝葉,在兩人之間投下交錯的光影,她能感覺到他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不像平時那樣疏離,倒像是帶著某種溫柔的注視,讓她的腳步都輕快了許多。
原來他讓她來,不只是為了樹木,或許,也是想看看她的力量,看看她能在這片林子裡,綻放出怎樣的光。這個念頭剛冒出來,雲水霧的臉頰就微微發燙,連帶著注入樹木的淨水之力,都彷彿帶上了一絲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