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棵的聲音緊接著響起,比平日裡低啞些,像是帶著些許疲憊:“你身後還有其他樹族,怕你為難。”
“我若怕為難,當初就不會……”榷的話沒說完,像是被什麼打斷了。
雲水霧輕輕咳了一聲,帳子外的對話驟然停住。下一刻,帳簾被人輕輕掀開,逆光中,千棵的身影立在那裡,素色的衣袍被晨光染得有些透亮,他平日裡總是束得整齊的長髮散了幾縷在頰邊,眼下有著淡淡的青影,顯然是徹夜未眠。
四目相對的瞬間,千棵眼中先是閃過一絲錯愕,隨即是難以掩飾的欣喜,他快步走到床邊,半蹲下身,聲音裡帶著壓抑不住的顫抖:“你醒了?”
他伸手想碰她的臉頰,指尖在離她肌膚寸許的地方停住,像是怕驚擾了什麼,最終只是輕輕拂過她額前汗溼的碎髮,“感覺怎麼樣?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雲水霧看著他眼下的青影,心頭一澀,剛想開口,就聽到旁邊傳來杏兒帶著笑意的聲音:“醒了就好,可把我們都急壞了。”
杏兒端著水盆從外間走進來,見雲水霧醒了,臉上的擔憂散去不少,“樹王守了你整整兩天兩夜,連眼都沒合過,榷也來了好幾趟呢。”
雲水霧這才注意到站在千棵身後的榷。他依舊是一身玄色衣袍,身姿挺拔如松,目光落在她身上時,帶著幾分審視,卻並無惡意,見她看來,只是微微頷首。
“我……”雲水霧剛開口,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嘶啞得厲害。
千棵立刻起身倒了杯溫水,用小銀勺舀了,小心地遞到她唇邊:“慢點喝。”
溫水滑過乾涸的喉嚨,帶來一陣舒適的暖意。雲水霧喝了幾口,才覺得喉嚨舒服了些,她抬眼看向千棵,輕聲問:“我睡了很久?”
“兩天了,”千棵替她掖了掖被角,指尖不經意間觸到她的手背,溫熱的觸感讓兩人都頓了頓。
雲水霧的心忽然安定下來,她伸出手,輕輕握住他放在被邊的手,他的手微涼,指尖卻帶著讓人安心的力量。
“我信你,”她輕聲說,眼底漾起淺淺的笑意,“但千棵,你也該信我。你的事,也是我的事,別再一個人扛著了。”
千棵的身體微微一僵,他低頭看著兩人交握的手,她的手很軟,帶著病後的溫熱,卻像是有某種力量,瞬間驅散了他連日來的疲憊和焦慮。他反手握住她的手,力道不輕不重,恰好能讓她感受到他的決心。
“好。”他低聲應道,唇邊綻開一抹極淺的笑,像是冰雪初融,瞬間點亮了整個房間。
窗外,榷站在廊下,看著窗紙上交疊的兩道身影,緩緩嘆了口氣。身後傳來腳步聲,杏兒端著藥碗走來,見他這副模樣,忍不住道:“您也別太擔心了,樹王心裡有數。”
榷回頭看了她一眼,目光柔和了些:“他是心裡有數,就是太把什麼都往自己身上攬。”他頓了頓,看向那扇緊閉的房門,聲音裡多了幾分釋然,“不過現在看來,有人能管住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