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
夜晚。
小傢伙兒坐在院子中央的石臺上,神色寂寥。
一截十來米長的枯木橫在石臺旁邊,沒有葉子,只剩下光禿禿的枝幹和腐朽的樹根。
他抬起頭,仰望著漆黑的夜空,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氣息自他身上散發出來。
藏青色的天空,繁星隱現。
淡淡的薄雲飄過,昏暗的石屋裡,藥鼎沸騰。
佝僂的身影在鼎邊兜兜轉轉,不時將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新增進去。
清冷的空氣中,瀰漫著緊張且壓抑的氣息。
小傢伙兒抱著膝蓋,厚厚的獸皮緊緊裹在身上,卻依舊掩蓋不住身體所散發出的那股腐爛的氣息,和濃烈刺鼻的草藥味融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種令人作嘔的噁心氣味。
晚風徐徐吹拂,雪色的髮絲,隨風浮動。
已經很久很久沒這樣坐在外邊看過星星了。
雖然現在能夠看到的星辰寥寥無幾,但那些隱藏的,總歸能感覺到它們就在那裡。
小傢伙兒靜靜看著,蒼白的臉上,神色恬靜。
旁邊,楊浩抱著一大塊被考得油滋油亮的烤肉大快朵頤,吃得津津有味。
如果換做以前,小傢伙兒一定嘴饞得厲害,但現在,卻只是安靜的坐在一邊,反應平淡。
他的喉嚨燒的厲害,除了偶爾能喝得下一些水,已經吃不下任何東西了。
昏暗的石屋裡,那個佝僂的身影轉過身來,朝小傢伙兒招了招手,黑暗中,一個身材高大的少年走了出來,一言不發地將他扛在肩上,徑直向著石屋走去。
“唔?”
仍在大快朵頤的楊浩驀然抬起頭來,看著自己旁邊空空如也,隨後將目光轉向石屋,正好看到小傢伙兒被丟進藥鼎的一幕。
原本面容看著還算正常的小傢伙兒,在解開獸皮後,呈現在人眼前的,是一塊塊屍斑遍佈,腐爛的軀體,灰色的陰死氣繚繞,令人觸目驚心。
粘稠的氣泡在鼎中炸裂,黑漆漆的液體,如沸騰的瀝青,小傢伙兒就這樣被隨意丟了進去。
慘叫的聲音傳來,如同怪物的悽鳴,令人頭皮發麻,在寂寥的村子隱約迴盪。
或許是對這樣的場景早就習以為常。
楊浩輕哼著歌謠,對身後的慘叫充耳不聞,懸空的腳丫來回晃盪著,直到最後一絲肉糜被吞入腹中。
舔了舔油膩膩的手指,如同完成了任務那般伸了個懶腰,從容不迫地躍下石臺,走向山下的村子。
他看著空無一物的夜空。
“這應該是最後一次了吧!”‘小傢伙兒’如此想著。
空曠的祭壇上,燈火通明。
數十個身強體壯的男男女女聚集在這裡,手握戰矛鐵斧,神色肅殺。
每個人臉上都塗抹著藏青色與灰白色相間的條紋,脖子、胸口、抑或是胳膊上面刺著古老的巫神族的圖騰,黑暗中,如同一群妖魔林立,散發著一股莽荒夷族的神秘氣息。
前方,木扎古一臉嚴肅地看著領頭的屠峰和木蛟。
“今年最後一次進山了,將他們平安帶回來!”
隨後,他將視線轉向後方的男男女女。
“願巫神的榮光與福澤永遠庇佑著你們。”
偌大的祭臺,眾人沉默無言,冷眼直視,沒有一絲聲息,古老的信仰早已鐫刻在每個人的靈魂中。
空蕩蕩的祭壇,冷清而肅殺,窸窸窣窣的腳步聲響起。
他目送這些人沉默地離開,最後悄無聲息地消失在漆黑的夜色裡。
“要平安歸來啊!”
老人心底喃喃嘆息,蒼老的背影,承擔著整個部族的繁衍興衰。
……
當小傢伙兒被從藥鼎中撈出來的時候,已是奄奄一息,根本看不出任何還活著的跡象。
他的眼睛還睜著,眸光卻渙散,沒有了意識。
嘴唇微微張開,似乎是想要呼喊什麼,卻發不出聲,讓人不禁疑惑小傢伙兒在意識模糊的最後到底看到了什麼。
不過從結果來看,最後好像還是放棄了,那麻木的神色,如同認命了一般,雖然看不出絕望,但也沒有了希望。
深夜。
小傢伙兒悠悠醒來。
跌跌撞撞,從閣樓走下來的時候,冷清的屋子裡,早已空無一人。
幾個月來,這是他第一次擁有踏在地上的實感。
夜風瑟瑟吹拂,細碎的雪花從永恆的深空落下,無窮無盡。
鼎中的藥液還散發著最後的餘溫,相比之下,初冬的空氣卻顯得無比冰冷。
他就這樣光著腳,毫不在意。
或許,冰冷的地面更能讓他感受到自己還活著的這份現實感。
搖曳的油燈,散發著泛黃的光,微弱的亮度,甚至無法穿透門口那條薄薄的境界線。
站在門口,漆黑的夜色彷彿要將整個世界都吞噬一般,昏暗的燈光守著最後的淨土。
小傢伙兒無視眼前的黑暗,邁步走了出去,再次來到院子中央的石臺上。
似乎已經預感到自己即將死去,使得他整個人身上都散發出一股飄渺之意。
黑暗中,黑色玄龜一步一步來到小傢伙兒身邊,與他一起看著遠方的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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