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陷的眼窩中充滿了驚駭。
“命運之紗…被粗暴地撕裂!所有的織線…都在崩斷!所有的預言…都在失效!銀河的‘理’…正在被一種…冰冷的、蠻橫的力量…強行重塑!”
“人類!”
另一位女性先知發出尖利的悲鳴,她的身體因承受過多反噬而滲出銀色的靈能血液。
“是他們!是他們點燃的那簇‘新火’!那簇追求絕對秩序的蒼白火焰!它像一顆投入命運池塘的燒紅鐵塊!蒸發了水流!扭曲了倒影!灼傷了所有窺視者的眼睛!它…它在焚燒命運本身!”
“蒼白之火…終將…引燃…更大的…瘋狂…”
第三位先知的聲音如同風中殘燭,斷斷續續。
“混沌…在狂喜…獸人在積蓄…懼亡者在觀察…鈦族在恐懼…而人類…在無知地…鑄造…自己的…囚籠...和…毀滅的柴薪…”
“世界之魂…在哭泣…”
最年輕的一位先知,眼中流下了銀色的淚水,淚水滴入鏡湖,瞬間蒸發成混亂的霧氣。
“它低語著…警告…蒼白之火的盡頭…是絕對的…死寂…是比混沌的瘋狂…更可怕的永恆的…秩序囚籠…銀河…將失去所有的…色彩…所有的歌聲…所有的可能性…”
恐懼,如同冰冷的毒藤,纏繞在每一位先知的心頭。
人類追求秩序的舉動,非但沒有帶來預想中的平衡,反而像一塊巨石砸進了本就岌岌可危的命運池塘,激起了毀滅性的連鎖反應,讓未來變得更加混沌、更加…絕望。
網道,靠近泰拉節點的隱秘迴廊。
網道並非安全的高速公路。
這裡是現實與虛幻交織的迷宮,破碎的靈能光流如同湍急的河流,扭曲的空間結構如同怪誕的叢林,無數亞空間惡魔的投影如同跗骨之蛆,在光流陰影中窺視、低語。
一支小型的丑角劇團,如同幽靈般在光怪陸離的網道中穿梭。他們身穿著色彩極其豔麗、圖案誇張到令人眩暈的戲服,臉上戴著描繪著永恆狂笑、悲泣或憤怒的精緻面具。
他們的動作迅捷如電,詭異如魅,在破碎的光流和扭曲的空間結構中跳躍、翻滾、滑行,如同在進行一場瘋狂的死亡之舞。
為首的“導演”,面具描繪著凍結的狂笑,手持一柄閃爍著悖論光芒的長柄戰鐮。
他每一次揮動戰鐮,都帶起一片扭曲現實的光幕,將前方試圖阻攔的低階色孽欲魔切割成破碎的靈能碎片。
其他丑角們或揮舞著能投射心靈尖嘯的爆鳴手槍,或使用著能製造空間褶皺的擁抱之鐮,或用匪夷所思的舞步閃避著惡魔的攻擊,將致命的悖論能量注入敵人核心。
他們並非在漫無目的地遊蕩。
劇團的目標明確——穿過這片被色孽力量嚴重侵蝕的網道區域,抵達一個靠近泰拉網道節點的、古老的靈族觀測點。
那裡殘留著一些古老的預言水晶碎片,或許能在那人類“蒼白之火”焚燬一切之前,捕捉到一絲關於其本質和未來走向的、尚未被汙染的真相碎片。
“加快!舞步加快!”
“導演”那透過面具變調的、如同小丑尖笑般的聲音在網道迴廊中迴盪。“
命運的舞臺正在崩塌!
觀眾的耐心可不好!
我們要趕在謝幕前,拿到最後的劇本殘頁!”
一個戴著悲泣面具的丑角,在閃避一道妖異紫光的鞭撻時,動作出現了一絲極其微妙的遲滯。
他的面具下,似乎傳來一聲壓抑的悶哼。
色孽的誘惑低語如同蝕骨的毒藥,即使對於以意志堅韌著稱的丑角,在這片被歡愉之主力量深度汙染的區域,也承受著巨大的壓力。
“悲泣者!你的舞步亂了!”
“導演”的戰鐮劃出一道詭異的弧線,將一個撲向悲泣者的欲魔凌空斬碎。
“記住面具!記住角色!你是悲泣者!不是沉淪者!用你的悲傷去淹沒那些渴求歡愉的蠢貨!而不是被他們同化!”
悲泣者丑角身體一震,猛地深吸一口氣,面具下的悲泣彷彿化為實質的力量,他手中的擁抱之鐮猛地揮出,帶起一片扭曲的空間褶皺,將數只欲魔捲入其中,瞬間撕裂!
他的舞步重新變得凌厲而…悲傷。
劇團在惡魔的尖嘯與悖論能量的嗡鳴中艱難推進。
網道的光流在他們周圍瘋狂扭曲、變幻,映照著這場在現實邊緣進行的、關乎未來真相的瘋狂追逐。
他們如同在燃燒的鋼絲上跳舞,每一步都可能是絕響。
冰冷的意識深淵最底層。
絕對的黑暗
絕對的死寂
絕對的壓抑
路頡的意識,被深紅協議的冰冷秩序之力壓縮、封禁、凍結在這片虛無的囚牢深處。
意志烙印的白金星火早已熄滅,四股邪神的意志低語如同永恆的宇宙背景噪音,持續地滲透、撫摸著這片意識的廢墟,試圖將他最後一點“自我”的殘渣也同化為混沌的塵埃。
他“看”不到泰拉的緊張,聽不到先知的悲鳴,感覺不到丑角的舞步。
時間在這裡失去了意義。只有那無休止的、試圖磨滅他存在的混沌囈語:
“放棄…腐朽…融入永恆…”
“憤怒…殺戮…才是歸宿…”
“謊言…欺騙…唯一的真實…”
“歡愉…痛苦…生命的真諦…”
然而,在這片似乎永恆的沉淪中,一點極其微弱、極其不和諧的“噪音”,如同穿過億萬光年塵埃、又穿透了深紅協議重重封鎖的、極其偶然的一縷…笑聲?
這笑聲…並非來自四神中的任何一位。
它沒有恐虐的暴戾,沒有納垢的甜膩,沒有奸奇的詭譎,沒有色孽的魅惑。
它…荒誕!
離奇!
如同小丑在國王葬禮上突然放聲大笑!
如同邏輯鏈條中最不合理的一環突然自我旋轉跳躍!
它充滿了對一切嚴肅、一切秩序、一切絕望的…嘲弄!
這縷荒誕的笑聲,如同一點微弱的火星,落在了路頡那被壓縮到極限、幾乎化為絕對冰點的意識核心之上。
轟——!!!
這一點火星,竟意外地…引爆了什麼!
不是力量,不是記憶,而是…一種被深紅協議和邪神低語死死壓制、源於路頡靈魂最深處的、本能的——吐槽欲!
一種對荒誕命運的強烈不忿!
‘賊!賊!賊!賊!賊!吵死了!嗡嗡嗡!跟一萬隻蒼蠅開會似的!還讓不讓人…呃…死得安生點了?!’
‘深紅協議你個二五仔!拿老子當路由器就算了!發完指令還宕機!坑爹呢!’
‘馬老爺子!修女姐姐們好看是好看!但眼神能別那麼像看屍體行不?我還沒涼透呢!’
‘鈦君你們怕個毛線啊!我就想關起門來搞點基建!誰想跟你們傳教啊!’
‘哦?這是排骨大佬!看戲買票了嗎?清理獸人還順手收觀測費?奸商啊!’
‘靈族的先知大大們…別嚎了行嗎…未來被燒糊了又不是我點的火…我也是受害者啊喂!’
這純粹是靈魂在絕境中被憋瘋了的、混亂而狂暴的內心吐槽!
它沒有任何力量,卻充滿了“路頡”這個存在最核心的、對“不公”和“憋屈”的本能抗拒,以及…
一絲對荒誕處境的黑色幽默感!
就在這點混亂吐槽火星迸發的瞬間!
叮——!
一個清脆得如同玻璃珠掉落在玉盤上的聲音,毫無徵兆地在路頡那被凍結的意識核心中響起!
緊接著,一個荒誕不經、語調誇張、充滿了戲劇性張力的聲音,直接在他意識的廢墟上…響了起來!
彷彿有一個看不見的小丑,正蹲在他被冰封的靈魂旁邊,對著他的“耳朵”大聲說話:
“哎呀呀!看看這是誰?這不是我們親愛的、被釘在宇宙級燒烤架上,還兼職當銀河無線熱點的‘帝皇’牌路由器先生嗎?”
路頡那被壓縮到極限的意識猛地一“震”!
這聲音…直接穿透了深紅協議的封鎖?!
這語調…這內容…
“噓——!別緊張!別激動!雖然你看起來像是在演繹一塊被雷劈過的焦炭,你的‘芯’也被凍得像冰箱裡放了十萬年的餃子餡兒…但別灰心!”
那聲音充滿了誇張的鼓勵。
“你知道嗎?你現在可是銀河最火的‘愛豆’!頭條!頂流!懂嗎?鈦族小朋友覺得你是個要搶他們‘上善棒棒糖’的怪叔叔!
排骨架子們把你當成了新上市的、有待觀察的‘智慧掃把’!
連那群綠皮傻大個被拆了老窩前,都惦記著要去泰拉找你‘借’新玩具玩玩呢!”
“還有那群住在水晶球裡的靈族老神棍…嘖嘖嘖,哭得那叫一個慘啊!說什麼‘命運織錦’被你一把‘蒼白小火苗’給燒了個大窟窿!
未來變得比喝醉的丑角跳的舞步還亂七八糟!他們覺得你要把銀河變成一個…嗯…超大號的、沒有任何塗鴉的、純白色…骨灰盒?”
“至於那四個蹲在你‘墳頭’嗡嗡叫的大傢伙…”
聲音突然壓低,帶著促狹的笑意。
“它們其實也挺委屈的!
你想啊,它們四個打生打死搶地盤搶了無數年,眼看就要把指銀河攪得天翻地覆,結果突然從天而降一塊大石頭,差點把池塘砸穿!
還自帶一種讓池水都結冰的‘秩序牌’冷凍劑!
換你,你氣不氣?嗡嗡嗡都是輕的!”
荒誕!
離奇!
卻又…該死的精準!
路頡混亂的吐槽被這個聲音以一種更加誇張、更加戲劇化的方式演繹了出來,讓他那被凍結的意識核心,竟產生了一絲極其微弱的、想要“笑”或者“罵娘”的衝動!
“所以啊!親愛的帝皇路由器先生!”
那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謝幕般的戲劇性高潮感。
“別光顧著在冰櫃裡罵人了!趕緊想想辦法‘重啟’吧!再這樣下去,你那點好不容易憋出來的‘能量’,可就要被那四個大傢伙當‘小點心’吸乾抹淨咯!到時候,你可就真成一塊…插著網線的…帝皇牌…冷凍肉啦!哈哈哈哈!”
伴隨著一陣極其荒誕、毫無顧忌、彷彿在嘲笑整個宇宙的狂笑聲,那聲音如同它出現時一樣突兀,瞬間消失了!
轟——!!!
路頡那被深紅協議死死凍結的意識核心,在這荒誕到極致的笑聲和精準的“辱罵式”點撥下,如同被投入了液氮的燒紅鐵塊,發生了劇烈的、不穩定的反應!
一點極其微弱、卻不再是白金、而是帶著一絲…荒誕不羈的…彩色光點,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的漣漪中心,極其艱難地、極其不穩定地…在意識核心的最深處…閃爍了一下!
深紅協議構築的、冰冷的秩序冰棺,在這點源自荒誕與吐槽的、彩色的、混亂的“熱量”衝擊下,被極其輕微地…灼穿了一個針尖大小的孔洞!
路頡那被壓縮到極限的意識,在這微孔出現的剎那,如同即將窒息的囚徒,猛地吸入了第一口…帶著濃重油漆味和小丑脂粉氣息的…荒誕空氣!
‘我…賊!…西…樂高…’
一個帶著無盡憋屈、一絲難以置信、還有一點點被“罵醒”的惱羞成怒的念頭,如同黑暗中的螢火蟲,在那道細微到幾乎不存在的意識微孔中,極其微弱地…閃爍了一下。
笑神西樂高,靈族最後的歡笑與智慧之神,以祂獨有的、荒誕不經的方式,將一絲變數,投注到了這盤死局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