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勒姆納斯星系,虛空歸於死寂,卻非安寧。
索泰克王朝龐大的墓穴艦隊懸浮在破碎星球的軌道上,如同億萬具金屬棺槨組成的冰冷星環。
毀滅鐮刀級收割艦幽暗的艦體上,先前撕裂蟲群時流淌的毀滅性綠光已然熄滅,只餘下艦艏巨大的骷髏徽記和王朝紋章在恆星黯淡的光線下反射著冷漠的微光。
它們靜默著,龐大的身軀沒有一絲引擎光芒,沒有一絲能量波動,甚至連慣常的、代表內部永恆運轉的細微嗡鳴也徹底消失。
那是一種絕對的、非生非死的靜止,彷彿時間本身在這片冰冷的金屬巨構前失去了意義,只留下宇宙尺度下的漠然。破碎的泰倫蟲巢艦隊殘骸如同骯髒的浮沫,漂浮在艦隊周圍的虛空中,被懼亡者特有的、分解萬物的“熵蝕”力場緩慢地侵蝕、化為最基礎的粒子塵埃,最終連塵埃也歸於虛無。
在這片死寂的艦隊核心,如同移動山脈般的索泰克墓穴艦深處,冰冷、空曠、只有微弱綠色能量流在牆壁符文間流淌的指揮穹頂內。
領主伊姆拉赫特端坐於冰冷的、由活體金屬構成的王座之上。他覆蓋著古老紋飾的金屬身軀一動不動,如同最完美的雕塑。
閃爍著冰冷綠光的目鏡凝視著前方巨大的星圖投影——投影上,代表索勒姆納斯星球深層結構的複雜掃描圖正被反覆解析、放大。
一個被重重加密、能量讀數異常恐怖的座標點,如同滴在星圖上的汙血,被高亮標記出來。
那正是星神碎片“擁夜者”較大碎片的沉眠之地。
蟲巢艦隊利維坦不惜代價衝擊這顆邊緣世界的原因,此刻昭然若揭。
“瓦倫。”
伊姆拉赫特的聲音如同兩塊冰冷的金屬在摩擦,沒有任何情緒起伏,卻帶著絕對的權威在空曠的穹頂內迴盪。
“在,吾主。”
副官瓦倫那同樣覆蓋著金屬的高大身影如同幽靈般從王座旁的陰影中無聲浮現,他覆蓋著精工動力爪的右手撫胸致意,動作精準而高效。
“掃描深度,提升至靜默協議許可上限。”
伊姆拉赫特覆蓋著金屬的手指在虛空中劃過一道冰冷的軌跡,指向星圖上那個高亮的座標。
“分析擁夜者碎片活性閾值。計算任何外力擾動可能引發的甦醒脈衝強度及…對索勒姆納斯空間結構的連鎖熵增效應。模型精度…要求百分之九十九點九。”
“遵命,吾主。”
瓦倫的目鏡瞬間亮起,更加複雜的綠色資料流如同瀑布般在他視野中重新整理。
無需多餘動作,指令透過無形的資料連結瞬間傳達到墓穴艦深處龐大的邏輯引擎陣列。
整艘龐大的墓穴艦依舊對外保持著絕對的物理靜默,但其內部最核心的偵測與計算系統,功率瞬間提升至一個足以瞬間蒸發凡人星球的恐怖等級!
無形的掃描波束穿透了厚重的地殼岩層,如同最精密的手術刀,反覆切割、剖析著星球核心那個散發著不祥波動的座標點。
巨大的能量被消耗,只為獲得那小數點後數位的精確資料——這是懼亡者邏輯中,對潛在威脅進行最高等級風險評估的必然步驟。
“另外”
伊姆拉赫特的聲音再次響起,冰冷的目光轉向星圖的另一角——那裡標記著帝國深紅協議剛剛共享過來的、利維坦蟲巢艦隊主力的實時座標資料流。
代表著龐大蟲群的、不斷移動擴散的猩紅光斑,正如同瘟疫般在星圖上蔓延。
“整合接收資料流。建立動態威脅模型。分析蟲群主力運動軌跡與…其可能對鄰近懼亡者靜默疆域邊緣世界的…侵染機率。尤其是…靠近懼亡者回廊的節點世界。”
瓦倫的金屬頭顱微微轉動,目鏡的光芒鎖定那片猩紅。
“分析中…蟲群運動模式符合吞噬與規避強敵邏輯疊加。其當前軌跡…侵染迴廊節點世界塞拉斯的機率…正在上升。預計接觸時間視窗:標準泰拉時117小時±3.5小時。”
伊姆拉赫特覆蓋著金屬的手指在王座冰冷的扶手上輕輕敲擊了一下,發出清脆的“嗒”聲。
一個冰冷的決策瞬間生成:
“標記塞拉斯世界座標。提升其靜默哨站警戒等級至湮滅預備。非懼亡者生命訊號…進入警戒半徑…即刻觸發淨化協議灰燼。”
“指令確認,吾主。”
瓦倫的聲音毫無波瀾。
一個冰冷的毀滅指令,瞬間跨越星海,傳遞向那個沉睡在銀河邊緣、可能連帝國星圖都未曾標註的懼亡者哨站世界。
對於任何可能威脅懼亡者疆域的存在,無論其形態如何,懼亡者的邏輯只有一種回應——徹底的、不留痕跡的抹除。
就在瓦倫執行命令的同時,伊姆拉赫特那冰冷的金屬思維核心深處,一絲極其微弱、幾乎無法被其自身邏輯引擎捕捉的“漣漪”悄然擴散開來。
那並非資料,而是一種…古老的、被深埋於程式底層的…“感知”殘留?
它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極其輕微地觸動了某個與索泰克王朝本身一樣古老的記憶印記。
寂靜王…
這個至高無上的名諱,如同一個冰冷的烙印,瞬間在伊姆拉赫特的邏輯迴路中閃過。
並非來自任何通訊,而是源自他作為索泰克王朝最高領主所繼承的、與整個懼亡者種族命運相連的深層協議。
寂靜王的目光…似乎…跨越了無法想象的時空距離,如同無形的探針,極其短暫地、漠然地…掃過了這片星域,掃過了索勒姆納斯,掃過了…他這位王朝領主?
那目光沒有任何情緒,沒有任何指令,只有一種純粹的、如同俯瞰螻蟻般的“存在確認”。
如同冰冷的恆星光芒掃過一塊漂浮的隕石,不會停留,不會關注,只是…“看到”了。
伊姆拉赫特覆蓋著金屬的身軀,在寂靜王那無形目光掃過的瞬間,極其微不可察地…繃緊了一瞬。
那是一種源自種族底層協議的本能反應,如同臣子感應到君王的注視,無關忠誠與否,只有存在位階的絕對壓制。
隨即,一切恢復如常,彷彿那瞬間的感知只是邏輯引擎的一次無關緊要的幻象。
寂靜王依舊沉寂在銀河系之外的無盡黑暗之中,追尋著他那無人知曉的終極目標。
祂的目光或許只是例行公事般的“巡視”,確認某個沉寂了六千萬年的龐大帝國,其邊疆的某一顆“螺絲釘”是否還在原位。
然而,這極其短暫、幾乎無法被任何儀器捕捉的“凝視”,卻在伊姆拉赫特那冰冷的邏輯核心深處,留下了一絲難以磨滅的印記。
一種名為“被注視”的冰冷壓力,如同最細微的塵埃,落入了懼亡者永恆不變的心湖。
神聖泰拉,深埋於喜馬拉雅山脈地殼之下的“鋼鐵之環”要塞。
巨大的全息星圖佔據了整個戰術指揮中心的核心。星圖上,代表索勒姆納斯星系的區域被高亮標註,旁邊懸浮著帝國高速偵察分艦隊傳回的、經過層層加密和延遲處理的觀測資料流。
畫面斷斷續續,充滿了干擾條紋,但依舊能清晰地看到:索泰克王朝艦隊那令人窒息的靜默姿態,如同懸在帝國脖頸上的冰冷剃刀;蟲巢艦隊在懼亡者科技下如同冰雪消融般潰敗的慘烈景象;以及…索泰克王朝對帝國深紅協議共享座標的冰冷回應。
基裡曼身披藍白動力甲,如同磐石般矗立在星圖前。
他那如同大理石雕琢般堅毅的面容上,此刻籠罩著一層前所未有的凝重。
深藍色的眼眸中,倒映著星圖上那片代表著索泰克王朝的、令人不安的冰冷綠光。
懼亡者…這些傳說中早已滅絕的遠古亡靈,其展現出的科技力量遠超帝國的預估,其邏輯的冰冷與決絕更是令人心悸。
“他們接收了座標,但拒絕了協同。”
基裡曼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他指著星圖上索泰克王朝的回覆摘要,上面清晰地標註著“非結盟、非協同”、“懼亡者疆域不可侵犯”、“戰後需歸還索勒姆納斯深層懼亡者科技遺物座標”等冰冷的條款。
“這意味著什麼?意味著他們只在乎自己的‘靜默疆域’,只在乎那顆星球下的星神碎片。蟲巢艦隊主力…只要不直接威脅到他們的核心利益,他們樂於坐視帝國獨自承受利維坦的衝擊!”
“這正是他們邏輯的體現,原體大人。”
一個冰冷、如同金屬摩擦的聲音響起。
審判庭的代表,那永遠隱藏在深灰色罩袍陰影下的存在,如同幽靈般站在星圖室的角落,蒼白的手指指向星圖上索勒姆納斯星球深處那個被高亮標記的座標。
“擁夜者的碎片…是足以讓寂靜王都為之側目的力量。索泰克王朝在回收它之前,絕不會允許任何外力染指索勒姆納斯深層。他們所謂的清理汙染,不過是確保自己財產安全的必要步驟。至於蟲群主力…在他們眼中,或許只是…需要被清除的、會弄髒他們‘疆域’的害蟲罷了。”
審判庭代表的話語如同淬毒的冰錐,刺破了基裡曼心中最後一絲對“潛在盟友”的幻想。
懼亡者的甦醒,不是救星,而是一個比蟲群更加古老、更加致命、邏輯完全無法以常理揣度的超級威脅。
“潛在盟友?”
萊昂·艾爾莊森冰冷的聲音帶著毫不掩飾的嘲諷,從基裡曼身側響起。
他身披深綠色終結者動力甲,如同矗立的戰爭雕像,深淵般的眼眸死死盯著星圖上索泰克王朝的靜默艦隊。
“他們只是更古老的掠食者,基裡曼。他們眼中只有獵物和領土。與他們打交道,比在恐懼之眼邊緣航行更加危險。”
他覆蓋著精工動力拳套的手指在虛空中劃過一道代表毀滅的軌跡,指向索勒姆納斯星系外,利維坦蟲巢主力正在蔓延的猩紅光斑。
“我們的艦隊,我們的戰士,必須立刻調整部署!利維坦的主力被索泰克王朝驅趕、分流,其衝擊方向雖然暫時避開了索勒姆納斯,但根據深紅協議共享的座標分析,其前鋒觸鬚…正在轉向奧特拉瑪星域的側翼!考斯!它在威脅考斯!”
考斯!
五百世界的核心工業樞紐!
極限戰士的根基之一!
基裡曼的瞳孔猛地收縮!
他瞬間調出相關星域的資料流,萊昂的分析如同重錘砸在他的心頭!
索泰克王朝的“幫助”,直接導致蟲群主力改變了方向,如同被驅趕的獸群,正向著帝國更柔軟、更致命的腹地撲去!
這簡直…就是禍水東引!
“考斯防線必須立刻加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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