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色的漣漪,無聲無息,如同最純淨的月光,從黃金王座II型的核心擴散開來,溫柔地撫過宏偉殿堂的每一寸空間。
它不像靈能那般灼熱澎湃,也不似深紅協議的秩序之力那般冰冷精確,而是一種…近乎實質的、溫潤的“存在感”,一種對現實本身進行細微調諧的和諧波動。
殿堂內,空氣似乎變得澄澈,瀰漫的硝煙、血腥與靈能灼燒的刺鼻氣息被悄然中和。
那道橫亙在基座前方、如同宇宙傷疤般的網道裂隙“補丁”,在銀輝的籠罩下,其邊緣閃爍的不穩定光芒似乎被某種力量撫平,翻湧的狂暴能量亂流變得溫順而規律,發出的嗡鳴也低沉下去,不再帶有令人心悸的撕裂感。
空間本身,彷彿被注入了一種堅韌的“彈性”,足以承受更大的衝擊。
拱衛王座的禁軍衛士們,身披傷痕累累的金甲,在銀輝掃過的瞬間,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脊樑。
並非力量的增長,而是一種源自精神與肉體的奇妙舒緩。長久鏖戰的疲憊感如同潮水般退去,緊繃的神經得到撫慰,因惡魔腐蝕或能量衝擊造成的隱痛也在迅速消弭。
覆蓋著精工動力拳套的手,握持武器時感覺更加穩固。
他們沉默如鐵,但金色的面甲下,眼神中那磐石般的忠誠似乎更加純粹,更加…堅定。
瓦爾多統領拄戟而立,獅鬃頭盔微微轉動,冰冷的視線掃過自己的戰士,又落回王座。那古井無波的眼神深處,一絲極其細微的…認可?
稍縱即逝。
聖吉列斯站在王座旁,巨大的光輝羽翼沐浴在銀輝之中。
他完美無瑕的臉上,那份因目睹父親承受無邊痛苦而深鎖的憂慮,如同被陽光融化的冰雪,悄然舒展。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這銀輝的本質——它並非源自深紅協議的絕對命令,而是自己與卡迪爾共同引導的、基於對“意志定義規則”明悟所激發的、帝皇意志深處浩瀚偉力的一部分!
是父親力量本質中,守護與治癒那一面的具現化!
他那雙如同藍寶石般澄澈的眼眸,此刻閃爍著純粹的欣慰與孺慕之光,凝視著王座上那枯槁的身影。
王座之上,路頡枯槁的身體,在銀輝的包裹下,發生著肉眼可見的細微變化。
那深入骨髓、如同億萬鋼針穿刺靈魂、無時無刻不在啃噬著他存在的劇痛重壓,如同退潮般迅速衰減!
並非消失,而是被一股溫和而堅韌的力量,強行“控制”在一個可以忍受的閾值之下,如同為瀕臨崩潰的堤壩加築了一道無形的緩衝層。
深入血肉、連線著冰冷王座的無數能量管線,其貪婪吮吸生命與意志的觸感,也變得模糊而遙遠。
覆蓋著他下半身、如同凝固熔岩般的黃金束縛,其冰冷的觸感似乎也帶上了一絲奇異的“彈性”,不再僅僅是堅不可摧的刑具。
他那如同破舊風箱般艱難、帶著撕裂聲的呼吸,第一次變得……平緩了。
雖然依舊微弱,卻不再帶著瀕死的掙扎感。
緊鎖的眉頭微微鬆開,覆蓋著金色束縛的胸膛起伏的幅度也趨於平穩。
口鼻間,不再有帶著金光的粘稠液體溢位。
那雙空洞凝固、渾濁無光的眼睛,雖然依舊緊閉,但眼皮下那因劇痛而持續不斷的、細微的、不受控制的顫動,終於……停止了。
他並未甦醒。意識依舊沉淪在無邊黑暗的意識深淵底層,被深紅協議的秩序之力與混沌邪神的低語雙重封鎖、壓制。但此刻,那沉重的棺槨被撬開了一道細微的縫隙。
那無休止的痛苦折磨,如同被按下了暫停鍵。
一絲極其微弱、卻無比珍貴的“間隙”,如同黑暗宇宙中突然出現的一片絕對平靜的真空地帶,降臨在路頡被壓縮到極限的意識核心。
沒有劇痛。
沒有混沌的低語。
沒有深紅協議冰冷的邏輯流。
只有一片純粹的、絕對的……寧靜。
在這片寧靜的間隙中,一點屬於“路頡”自我的、純粹的、源自靈魂本源的念頭,如同沉睡億萬年的種子,在失去所有束縛的剎那,遵循著最本能的渴望……萌發了。
它並非思考,並非記憶的主動檢索,而是一種……迴歸。
一種在無邊痛苦與重壓中,對唯一“家園”的、烙印在靈魂最深處的本能追溯。
冰冷、死寂的意識深淵底層。
絕對的黑暗如同凝固的墨汁。
深紅協議的秩序之力如同無形的、冰冷的合金牢籠,將他殘存的意識碎片死死封禁。
四股邪神的意志低語如同永恆的宇宙背景噪音,持續地滲透、撫摸著這片意識的廢墟,試圖將最後一點“自我”的概念徹底磨滅。
然而,就在這永恆的沉淪中,那源自黃金王座II型的、溫潤的銀色漣漪,其力量穿透了現實與靈魂的帷幕,無視了深紅協議的重重封鎖,如同最精妙的鑰匙,精準地“撬動”了那冰冷秩序牢籠最深處的一道……微不足道的“應力裂紋”。
這道裂紋並非物理存在,而是秩序之力在“定義”路頡痛苦閾值、分擔意志重負時,其絕對邏輯結構在應對“人性”複雜混沌本質時,必然產生的、極其細微的“非邏輯冗餘”。
就在這道“冗餘”縫隙出現的瞬間!
一點純粹由“路頡”存在本質構成的、微弱到幾乎不存在的光粒,猛地從被壓縮到極限的意識核心中“擠”了出來!
它沒有攜帶任何帝皇的記憶碎片,沒有深紅協議的資料流,甚至沒有意志烙印的白金光芒。
它純粹是“路頡”——那個來自異世的、名為路頡的普通靈魂,在失去所有外在枷鎖的剎那,其最核心的“存在座標”所激發的……本能投影!
“家……”
一個沒有任何聲音、沒有任何語言形態、僅僅是一個飽含著無盡眷戀與疲憊的概念,如同投入平靜水面的石子,在這片絕對黑暗的意識深淵中,盪漾開一圈微弱的漣漪。
緊接著,這粒微小的光粒,在這絕對寧靜的間隙中,遵循著那回歸的本能,開始……“展開”。
它並非構建一個完整的夢境世界,而是在這黑暗深淵的底層,強行“規劃”出了一片極其微小、極其脆弱的……“精神空間”。
這片空間,如同漂浮在無盡黑暗中的一滴水珠。
水珠之內,景象……開始浮現。
聖吉列斯的藍寶石眼眸,一瞬不瞬地凝視著王座上父親那趨於平緩的軀體。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那股令人心碎的痛苦掙扎正在遠去,被溫和浩瀚的銀色力量撫平。
這讓他緊繃的心絃終於稍稍放鬆,天使般完美的面容上,那份純粹的欣慰幾乎要滿溢位來。
父親……終於獲得了一絲喘息之機。
然而,就在他心神稍定的剎那,異變陡生!
王座上,路頡枯槁的、覆蓋著金色束縛的右手食指,極其輕微地、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不是痛苦的痙攣,而是一種……彷彿在睡夢中無意識地觸碰到了什麼、或者想要抓住什麼般的細微動作!
動作幅度小到幾乎無法察覺,若非聖吉列斯全神貫注地凝視,若非他那超凡的感官,幾乎會忽略過去!
緊接著,路頡那微微鬆開、不再緊鎖的眉頭,極其細微地……蹙起!
那並非痛苦的表情,更像是一種……沉浸在某種強烈情緒中時,自然流露的……困惑?
甚至是……一絲難以察覺的……委屈?
更讓聖吉列斯心頭巨震的是——路頡那乾裂、粘連的嘴唇,極其微弱地、如同夢囈般地……翕動了一下!
沒有聲音發出,但那口型……
聖吉列斯的瞳孔猛地收縮!
他認得那口型!
那是……低哥特語中一個極其常用、帶著強烈情緒色彩的……感嘆詞?
一個在平民、甚至底層士兵中常見,但絕無可能出現在帝皇口中的……俚語?!
“父親…?”
聖吉列斯下意識地低撥出聲,聲音帶著一絲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顫抖。
完美無瑕的臉上,那份欣慰瞬間被巨大的困惑和一絲難以言喻的……陌生感所取代!
父親的神情…那細微的動作…那無聲的口型…這一切,都與他記憶中那個如同冰冷恆星般威嚴、如同浩瀚法典般精準的帝皇形象……格格不入!
瓦爾多的手,瞬間握緊了長柄動力戟的戟杆!
獅鬃頭盔猛地轉向王座!
從頭盔縫隙中透出的冰冷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掃描器,瞬間鎖定了路頡那隻抽搐過的手指和翕動的嘴唇!
禁軍最高統帥的神經瞬間繃緊!
任何異常的、無法解釋的肢體語言,都可能意味著未知的威脅!
是殘餘的混沌侵蝕?
還是深紅協議升級後的未知副作用?
亦或是……某種更深層的、未知的存在正在影響這具軀殼?
殿堂深處,如同陰影般靜立的馬卡多,那雙古井般的眼眸深處,星河彷彿被投入了一顆石子,瞬間泛起一絲極其細微的漣漪。
他摩挲著木質手杖頂端的手指,極其輕微地停頓了一下。
路頡那細微的動作和口型,同樣被他捕捉到了。
那不是一個神祇在承受苦難或釋出神諭時應有的姿態。
那更像是一個……疲憊不堪的……凡人?
在睡夢中無意識的反應?
這個念頭荒謬絕倫,卻如同冰冷的毒蛇,悄然滑過馬卡多的思維。
他平靜的表面下,警惕的暗流開始加速。
殿堂角落,那些寂靜修女,她們那能令靈能徹底沉寂的“不可接觸者”力場,如同無形的蛛網,早已籠罩著整座王座。
然而,路頡這細微的、源自意識最深層的本能反應,並非靈能波動,而是純粹的生理性神經反射。
她們的力場如同捕風捉影,無法捕捉到這異常的本質,只能被動地“感知”到王座上的生命體徵發生了一絲極其微妙的、難以解讀的“情緒擾動”。
這擾動本身,就是一種她們無法理解的異常訊號!
緊張的氣氛,如同無形的冰霜,瞬間再次覆蓋了剛剛被銀色漣漪撫慰過的殿堂。
冰冷黑暗的意識深淵底層。
那粒源自“路頡”存在本質的光粒所展開的微小“精神空間”中,景象逐漸清晰。
沒有宏偉的殿堂,沒有冰冷的黃金王座,沒有燃燒的銀河戰場。
這裡……是一個狹小而凌亂的房間。
牆壁上的白色塗料,貼著幾張顏色鮮豔、線條誇張的海報。
海報上的內容模糊不清,只能辨認出一些巨大猙獰的機械造物、身披動力甲的巨人、以及一些難以名狀的恐怖生物。
風格與帝國任何已知的藝術流派截然不同。
房間中央,是一張堆滿了雜物的書桌。
桌面上,一個方形的、閃爍著幽藍色光芒的螢幕佔據了大半空間。
螢幕的光線是這狹小空間裡最主要的光源,映照著桌面上散落的、印著扭曲文字和怪異影象的方形紙盒,幾個空著的金屬罐子,以及一個佈滿按鍵的黑色板狀物。
鍵盤旁邊,還有一個拖著長線的、帶有按鈕的小型裝置。
書桌前,放著一張帶有滾輪的椅子。
一個身影,正背對著這個“視角”,坐在那張椅子上。
那身影穿著寬鬆、舒適的棉質衣物,頭髮有些凌亂。
他正專注地盯著那塊發光的螢幕,一隻手放在佈滿按鍵的黑色板狀物上快速敲擊,另一隻手則握著那個帶線的小型裝置,時不時移動、點選。
一種……難以形容的……熟悉感,如同溫暖的潮水,瞬間淹沒了路頡被壓縮的意識核心!
這是……這是他的身體!
是他穿越之前的樣子!
是他的書桌!
是他那臺電腦!
螢幕上那模糊跳動的光影是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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