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解了外袍鋪在她身後,自己坐在離她半步遠的地方,望著池裡的月亮,開始講那些她不記得的故事。
\"第一次見你,你蹲在南淵的鳳凰樹下,正拿金焰烤靈果。\"他聲音低啞,像浸了三百年的酒,\"我問你是誰,你說'鳳族女君,九金雲',眼睛亮得像淬了星火。\"
九金雲望著他的側臉。
月光落進他的眼睛裡,雷紋淡得幾乎看不見,倒像道被溫柔揉碎的光。
\"後來呢?\"她輕聲問。
\"後來......\"他頓了頓,喉結滾動,\"後來你為了救我,被東華的魔氣刺穿心口。
我抱著你去天池,你血濺在蓮瓣上,開了滿池的赤金蓮花。\"他轉頭看她,眼尾又紅了,\"你說'南華,我疼',然後就......\"
九金雲伸手碰了碰他的眼角。
他的淚是燙的,落在她手背上,像顆燒紅的星子。
\"現在不疼了。\"她輕聲說,\"我在這兒呢。\"
男人突然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
他的心跳快得驚人,震得她掌心發麻:\"九兒,不管你記不記得,我都會把失去的,一樣一樣給你找回來。\"
九金雲望著池裡的蓮花。
有朵蓮正緩緩綻放,花瓣上的露珠落進水裡,盪開一圈圈漣漪。
她忽然想起,方才在禁術之塔,他說\"我是守護你的人\"時,眼底的光和此刻一模一樣。
\"嘩啦——\"
池邊的蘆葦突然劇烈晃動。
九金雲本能地拽著男人後退,鳳族金焰自指尖竄出,在兩人身周織成火網。
三個黑衣人從蘆葦叢裡撲出,手中短刃泛著幽藍的光——和清晨那批人,用的是同一種淬毒方式。
男人的天雷引瞬間出鞘,紫色電弧劈碎了最近的短刃。
九金雲這才發現,他腕上的傷口根本沒癒合,血正順著小臂往下淌,將玄色錦緞染成暗紫。
\"退到我身後!\"他低喝。
九金雲卻沒動。
她望著那些黑衣人眼裡的瘋狂,想起清晨那具屍體後頸的黑釘——這是慧孃的死士,殺不盡的。
她金焰暴漲,將撲向男人的那道黑影燒成灰燼,同時抓住他染血的手腕,將金焰渡進他傷口裡。
\"鳳族火焰能療傷。\"她望著他震驚的眼睛,\"我記得這個。\"
最後一個黑衣人被天雷引劈中時,天已經全黑了。
九金雲蹲在那人身前,這次她沒急著動手,而是扯下他面巾——是張陌生的臉,可後頸同樣嵌著黑釘。
\"慧娘要監視我們。\"男人擦了擦嘴角的血,\"她怕你記起前塵,怕我......\"他沒說完,只是握緊了天雷引。
九金雲站起身,望著遠處天宮的方向。
那裡的燈火像散落的星子,可她知道,暗處有無數雙眼睛在盯著他們。
\"我要回天宮。\"男人突然說,\"玄霄守不住暗衛,得加派天軍。
蒼翎去翼族求援的信鴿該到了,我得......\"
\"我跟你去。\"九金雲打斷他。
男人一怔:\"太危險。\"
\"你說過要守護我。\"她望著他,\"可我也想守護你。\"
男人的雷紋突然亮了一瞬,像被什麼擊中了魂魄。
他伸手替她理了理被夜風吹亂的髮絲,指尖在她耳後停留了片刻,輕聲道:\"好。\"
他們回到天宮時,玄霄正帶著天軍在門口候著。
男人將九金雲交給靈凰照看,轉身要往演武殿去,卻被九金雲拽住了衣角。
\"等我。\"他低頭對她笑,雷紋在月光下柔和得像片雲,\"很快。\"
九金雲望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殿門後,轉身要跟靈凰回偏殿,卻見雲隱站在廊下,腕間銀鈴輕顫。
\"他沒告訴你。\"雲隱望著天宮深處,\"慧娘和東華的魔胎,三百年前就沒徹底銷燬。\"
九金雲心口一緊:\"什麼?\"
\"你醒的那晚,往生鏡裡除了你的魂魄碎片......\"雲隱頓了頓,\"還有團黑芒。\"她轉身要走,又回頭看她,\"小心些,九金雲。
有些宿命,不是記起前塵就能解開的。\"
靈凰突然撲稜著翅膀飛過來,用頭蹭她手心。
九金雲望著雲隱消失的方向,聽著遠處演武殿傳來的談笑聲,忽然覺得這夜色裡,有團比三百年前更濃的黑霧,正緩緩壓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