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這人睡得安穩些了,一張臉蒼白憔悴,卻無狼狽之態。眉如柳葉,即便皺著也是讓人覺得心疼,並不難看。
這女人美得有一種攻擊性,所以那雙眼睛睜著的時候,他很不喜歡。倒是這樣安靜地睡著,讓他覺得可愛。
女兒家就該老老實實動女兒家的小心思,不要太蠢,也不要太聰明。像姜桃花這種聰明過頭的人,容易薄命。
天下畢竟還是男人的天下,沒有女人什麼事。
桃花翻了個身,吧砸了一下嘴,想像平時那樣將身子蜷縮起來,卻像是扯著了傷口,疼得悶哼一聲。
“睡個覺這麼不老實?”沈在野挑眉,伸手就將她的身子給擺正,讓她平躺。順手扯過一旁放著的腰帶,將她雙腳捆在了床上,又找了錦帶,把她的肩膀一併固定,叫她翻不了身。
青苔:“……”
“這樣主子會不舒服吧?”
“總比她再扯著傷口好。”沈在野說著,起身把桌上的文書都搬了過來,靠著床邊繼續看。
抬頭瞧了一眼外頭的天色,青苔有些意外:“您要守夜嗎?”
“還有兩個時辰就天亮了,守夜不守夜,有區別嗎?”漫不經心地開口,沈在野道:“你下去休息就是,明日天亮再來。”
青苔一愣,很是不放心地看他一眼。
這人的心思怎麼這麼難懂呢?堂堂丞相,給一個側室守夜,也算是聞所未聞吧?要真是關心,那為什麼看起來完全是一副事不關己的表情?可要是不關心吧,幹什麼還要留在這裡?
她想不明白,要是主子還醒著,肯定能提點她一二,可惜現在主子還在昏睡。
猶豫了一會兒,青苔還是選擇去外室的椅子上休息,萬一有什麼動靜,也好來得及。
沈在野單純是想走個過場,都給姜桃花守夜了,這想救她的心就算是真真切切的了吧?傳去南王那邊,也是個重新取得信任的契機。
但是,這女人睡覺為什麼這麼不老實?不是哼哼就是想翻身,眉頭皺了又松,鬆了又皺,攪得他字都看不進去。
心下有些煩躁,沈在野乾脆脫了外袍,上床去伸手將她壓住,跟哄孩子似的輕輕拍著肩。
這一拍,姜桃花還真就老實了,靠著他,不聲不響地沉睡。
還是非得挨著男人才能睡舒坦?沈在野抿唇,嫌棄地看她一眼,手上的動作卻不敢停,溫柔又輕巧。臉上的表情與手上的動作形成了強烈的反差,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像是褪去了丞相那層老奸巨猾的皮,露出了一個別扭孩子的天性。
要是湛盧在,肯定是要被驚一跳的。可惜湛盧去做別的事情了,整個內室就他們兩人。
拍著拍著,不知道過了多久,沈在野自己也困了。他心裡對姜桃花已經有了高度的戒備,本是不應該在這裡睡的,但是又實在太累,不想動彈,以至於漸漸陷入睡夢裡的自己還一直在掙扎,時時刻刻想從夢裡離開。
這種糾結的情緒一直持續到第二天醒來。
睜開眼,映入眼簾的竟然是姜桃花的一雙眼睛,清澈裡帶點迷茫,傻愣愣地看著他。他完全可以從她的眼睛裡看見自己——同樣帶著點茫然,毫無戒備的自己。
心裡一沉,沈在野翻身而起,扯了一旁的外袍就披在了身上,臉色難看得很,大步就離開了。
“他有起床氣啊?”桃花愣愣地問了一句。
青苔捧著水盆,有些古怪地道:“大概是沒睡好吧,主子您先洗臉。”
“嗯。”
睡了一晚上,又用了藥,桃花今日的氣色雖然還是不好,卻不至於像昨天那樣跟死人似的了。勉強洗了把臉,她還是要繼續躺著。
“顧氏那邊出事了麼?”
青苔點頭:“如主子所料。”
還真是這個套路啊?姜桃花樂了,能按照她想的發展,那她就會有與沈在野談判的籌碼。
沈在野骨子裡就很看不起女人,要是不讓他明白自己的價值,他可能還會覺得殺了她更省事。他這回想破了院子裡立的規矩,攪亂這一池靜水,從而得到什麼,她可以幫忙。
但是,想順便讓她成為眾矢之的,被困這宅院之中不得動彈,沒有多餘的精力與南王往來,那就是他想得太簡單了。
自大的男人,總是要吃點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