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一陣熟悉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停在了她的身後。
她沒有回頭,只是輕聲開口,聲音被風吹得有些飄忽:“你來了。”
“我來了。”蘇辰走到她的身邊,與她並肩而立,俯瞰著下方燈火點點的星月宗。
兩人都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站著。
沉默,在這離別前的最後一夜,比任何言語都更具份量。
許久,冷月寒才緩緩轉過頭,月光下,她那雙總是清冷如寒潭的眸子裡,此刻盛滿了太過複雜的情緒。有擔憂,有不捨,有決絕,還有一絲依賴。
“蘇辰,”她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此去九處陣眼,兇險萬分……萬一,萬一有什麼不測……”
她的話頓住了,後面的那句“你一定要活下去”,像是一塊石頭堵在喉嚨裡,怎麼也說不出口。那是她最真實的想法,卻又殘忍得讓她無法啟齒。
她顫抖著,緩緩伸出手,似乎是想最後一次,觸碰一下他的臉龐,感受一下他的溫度。可那隻手在半空中,卻又猶豫地停住,指尖微微蜷縮,顯露出她內心的掙扎與脆弱。
她終究,還是收斂了自己所有的軟弱。
蘇辰將她所有的神情,都看在眼裡。那份隱藏在堅強外殼下的彷徨與恐懼,像一根針,輕輕刺痛了他的心臟。
他心中一動,不再有任何遲疑。
他主動上前一步,在那隻手將要收回的瞬間,一把抓住了它。
她的手,冰涼得沒有一絲溫度。
他用自己的掌心,將那份冰涼緊緊包裹,然後稍一用力,將她整個人都拉近了自己。
兩人的距離,瞬間被拉近到呼吸可聞。
冷月寒的身子僵了一下,下意識地想要後退,卻被他牢牢地握著,動彈不得。她抬起頭,撞入了一雙深邃如夜空的眼眸裡。那雙眼睛裡,沒有了平日的沉靜,取而代之的,是她從未見過的、熾熱得足以將冰雪融化的溫柔與深情。
“大師姐,”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每一個字,都像是在她的心尖上敲擊,“我向你承諾。”
“我一定會回來。”
“我會親手,將那道玄冥追魂印從我體內剝離,讓它再也無法成為束縛我的枷鎖。”
“我會親手,為你重振星月宗。我會親手,為你報宗主之仇。”
他的話,不是空洞的安慰,而是以生命為抵押的誓言。他清晰地感覺到,她在他掌心裡那冰涼的手,因為他這番話,而開始輕微地顫抖。
話音落下,蘇辰沒有再給她任何猶豫和退縮的機會。
他凝視著她微張的、因震驚而失了血色的雙唇,緩緩地、鄭重地俯下身。
在她冰涼的唇上,輕輕地印下了一吻。
那是一個很輕、很短暫的吻,沒有絲毫的雜念與慾望,卻帶著他所有的承諾、所有的守護,以及那份再也無法壓抑的、滾燙如岩漿的情感。
如同這清冷的星月之光,在觸碰到冰封大地的瞬間,化作了足以融化一切的溫暖。
冷月寒的身體,劇烈地顫抖了一下。
她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長長的睫毛上,掛上了一滴晶瑩的、被月光映照得璀璨的淚珠。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掌心傳來的灼人溫度,以及唇間那份溫柔而堅定的觸感。
在這一刻,她心中所有的不安、恐懼、彷徨,都彷彿被這一個吻,徹底滌盪乾淨。她的腦海中,一片前所未有的清明。
她忽然明白了。
無論此戰結局如何,是生是死,是勝是敗,從今往後,此生此世,她再也無法與眼前這個人分開了。
她知道,這一吻,是他給她的所有。
也是她,願意為之付出所有的,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