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梆子剛敲過,連飛龍獨自立在鏢局正廳的屋簷下。
他左手按著九環刀的吞口,右手攥著半塊硬得像鐵的乾糧,就著涼水慢慢啃著。
值夜的鏢師們都在打瞌睡,有個年輕鏢師抱著紅纓槍,腦袋一點一點地像啄米的小雞。
突然,東南角的銅鈴輕輕顫了一下。連飛龍嚼乾糧的動作頓住了,耳根微微一動。沒有風,鈴鐺不該自己響。
他悄沒聲地摸到牆根,指腹貼著冰涼的磚面——果然觸到一絲幾不可察的震動,像是有人踏著屋瓦。
連飛龍身形驟然繃緊,九環刀已無聲出鞘三寸。就在這電光火石的剎那,一道黑影突然掠過院牆,“咚“地一聲悶響,有什麼重物砸在內院的青石板上。
月光下,一顆人頭骨碌碌滾到院內,鬚髮間還凝著黑紅的血塊。連飛龍瞳孔驟縮——竟是程天霸的首級!
粗獷的面容扭曲著,怒目圓睜,斷頸處的刀口平整得駭人,顯是被快刀一刀斬首。
連飛龍渾身劇震,九環刀“鏘“地一聲脫手墜地。他踉蹌著跪倒,顫抖的雙手捧起程天霸的頭顱,喉間發出一聲野獸般的低吼:“天霸......兄弟......“
月光下,這位鐵骨錚錚的總鏢頭竟已淚流滿面。
“來人!快來人!有情況。“他嘶吼著,聲音在寂靜的夜裡炸開。鏢局的窗戶接連亮起燈火,鏢師提著燈籠、握著兵刃從各處就位。
嘈雜聲中,連飛龍突然發現不對——陳志平不在。他猛地剛想開口問:“陳教頭呢?“
正掂起刀,膝蓋還未完全挺直,突然感到後背一陣刺骨寒意。多年生死歷練的本能讓他猛地側身,卻還是慢了半拍——
“噗嗤!“
一截青鋒自他後心貫入,劍尖從前胸透出三寸,帶出一蓬血花。連飛龍踉蹌著向前撲倒,九環刀“咣噹“脫手。
他艱難轉身,月光下,陳志平那張熟悉的臉此刻冷若冰霜,手中長劍猶在滴血。
“你......“連飛龍一口鮮血噴出,右手死死按住胸前傷口,“你居然是鬼......“
陳志平抖落劍上血珠,突然吹了聲口哨。簷下所有銅鈴應聲而落,露出藏在鈴鐺後的數十道黑影——個個黑衣蒙面,手持倭刀。
葉星洲在睡夢中被一陣嘈雜聲驚醒。窗外火光晃動,夾雜著連飛龍嘶啞的吼聲和雜亂的腳步聲。他剛要起身檢視,一陣詭異的笛聲突然飄進窗欞。
那笛音似有若無,卻像毒蛇般鑽進耳中。葉星洲頓時感到渾身氣血凝滯,四肢如灌了鉛般沉重。他拼命想撐起身子,卻發現連手指都動彈不得。
冷汗順著額頭滑落,他只能眼睜睜看著窗紙上人影晃動,聽著外面刀劍相擊的聲響越來越近。
笛聲忽高忽低,每次轉調都像有根鋼針扎進太陽穴。葉星洲咬破舌尖想保持清醒,卻連這點力氣都使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