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道人眼中微光一閃,忽而出聲:“好了,不必再爭。”
他抬手止住了牆頭青年道士的發難之意,目光落在張山身上,緩緩道:“你說你是龍虎山張家子弟,暫且我信你三分,但你若真是正宗出身,就該知道,此間之事不容插手。”
張山抱拳一禮:“弟子自然知曉門規,但也知曉,龍虎山張家弟子,歷來以扶正除邪、守護人道為本分。若是明知故犯,便是丟了祖訓!”
老道人眯眼,似笑非笑:“你這小子,說得倒也有理。若你真是張家子弟,此番之舉,不失本色。可若你是偽冒者,這番巧舌如簧,反倒更添罪責。”
張山坦然道:“我不怕查,我也不怕你們上門查。哪怕真去龍虎山問我師尊一句,自會有個交代。”
老道人不再言語,顯然陷入了思量。
就在此時,那神誥宗少年又湊上來,故作沉穩地說道:“師叔祖,我看此人來歷不明、動機可疑,許是那妖鬼一脈暗中安排,意圖破壞我宗清理門戶之舉。”
張山怒極反笑:“我若是妖鬼一脈的人,剛才你那一條靈蛇縛妖索早就纏成死結了,還輪得到你站在這兒胡說八道?”
神誥宗少年臉色一沉,卻也不好再反駁。
神誥宗眾人聞言,神色卻未有一絲動容。那位一直站在牆頭、方才口出狂言的青年劍修冷哼一聲,臉上滿是譏諷,“清理門戶,本就是宗門之責。難不成還要將叛逆逆徒供起來?”
負手而立的老道人趙鎏緩緩點頭,語氣平淡,卻不容置喙:“楊晃一日為神誥宗弟子,便一日受我神誥宗律法約束。昔年廢黜之令雖未昭告四方,但其人所犯宗規,歷歷在目。即便如今苟延殘喘於陰物之身,也難逃清算。今日此事,非私怨,乃是清理門戶,還請諸位莫要再言情誼——我神誥宗,講的是法度!”
張山聞言,面色一沉,原本嬉笑怒罵之間遊刃有餘的神態,此時也冷了幾分。他低聲道:“好一個講的是法度。依小道看,你們神誥宗倒是把‘法度’二字用得極好,用來殺人,斬魂,剪情滅義,當真一套一套。”
徐遠霞則冷笑連連,長刀輕輕出鞘寸許,雪亮刀光斜斜映在他那張略顯粗獷的臉上,語帶嘲諷道:“講法度是吧?那我且問你們一句,當年楊晃替宗門遊歷山河、斬妖除魔,立下多少功勳?那會兒你們可曾問他可願捨命?如今他夫婦身陷囹圄,便要以法度壓人,呵,若真有道理,為何不敢昭告天下?怕什麼?”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場中氣氛一時間竟有些膠著,殺機隱現。
而在這僵持之間,站在倀鬼楊晃身旁的女子,那位曾經風華一時、如今卻淪為樹鬼陰物的女子,始終未曾開口。她眼神平靜,彷彿一潭死水,但卻異常堅定。楊晃回頭望去,四目相接,他的心神微微一震,那些過往浮光掠影般閃過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