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昭儀一顫，珠釵碰在銅鏡上發出脆響。協理六宮，意味著將站在所有妃嬪的對立面。她望著劉徹眼中的紅血絲，忽然明白——這不是恩寵，是把她推出去當靶子。
三日後，二皇子妃被放出禁足殿，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太子。她跪在地上，抓著太子的衣角哭：“殿下，林良娣的事真不是臣妾做的！是霍氏……”
“夠了！”太子甩開她的手，“孤現在只想知道，你何時能生下嫡子！”他想起小宦柔軟的腰肢，又看了看二皇子妃憔悴的臉，心中一陣煩躁。
二皇子妃咬著唇，忽然乾嘔起來。太子瞳孔驟縮，扶住她的肩：“你……”
“殿下，臣妾有孕了！”二皇子妃破涕為笑，撫著小腹，“這次一定是嫡子！”
太子看著她眼中狂熱的光，忽然覺得陌生。他想起林良娣流產時蒼白的臉，又想起小宦含淚的眼，心中第一次生出悔意。但當二皇子妃說“這是天命”時，他又壓下了那點不安——嫡子，才是他的天命。
顧昭儀協理六宮的第三日，就查到霍氏私通匈奴的證據。她將密信呈給劉徹時，正見他對著一幅美人圖出神——畫上女子眉眼與她七分相似，卻是太子的生母，早已失寵的衛婕妤。
“陛下，霍氏意圖謀反。”顧昭儀將密信放在案上。
劉徹頭也不抬：“知道了。”他指著畫像，“你看，她年輕時也愛騎馬。”
顧昭儀心中一寒。原來他提拔自己，不過是因為自己像衛婕妤。她想起宜姬的嫉妒，二皇子妃的瘋狂，忽然覺得這漢宮像個巨大的戲臺，每個人都在演著別人的戲。
三日後，巫蠱之禍爆發。廷尉府從太子東宮搜出桐木人偶，上面刻著劉徹的生辰八字。太子驚懼之下，竟起兵謀反，最終兵敗自刎。二皇子妃抱著剛滿月的庶子，被亂軍踩死在長樂宮門口。
顧昭儀站在承露盤下，看著士兵抬走太子的屍體。血滴在雪地上，像極了她串過的紅珊瑚珠。劉徹走來，將一件狐裘披在她肩上：“都結束了。”
“結束了嗎？”顧昭儀望著他，“陛下用我做餌，釣出了太子，也釣出了霍氏，現在……是不是該處理我了？”
劉徹沉默許久，忽然笑了：“昭儀聰明。”他握住她的手，“但朕捨不得。”
新帝登基那日，顧昭儀被封為皇貴妃。她站在未央宮的高臺上，看著底下跪拜的群臣，忽然想起初入宮時，劉徹為她掰冰稜的模樣。
“娘娘，這是新帝送來的東珠。”琉璃捧著錦盒跪下。
顧昭儀拿起一顆東珠，珠面映出她早已不再年輕的臉。她想起林良娣流產時的血，二皇子妃瘋狂的笑，太子臨終前怨毒的眼神，忽然將東珠擲在地上。
“告訴新帝，”她聲音平靜，“本宮累了，想回江南。”
琉璃大驚失色：“娘娘！這……”
“去吧。”顧昭儀望著天邊的雁群，想起江南的春天，“就說，珠玉易碎，不如歸去。”
夕陽下，她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像一柄斷了線的珠串。這漢宮的榮華富貴，終究是一場鏡花水月。而她，不過是這盤大棋中，一顆僥倖活下來的棋子。至於未來？江南的煙雨，總比漢宮的風雪，要暖一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