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內,很冷,很潮溼。
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濃郁到讓人作嘔的腐爛黴味。
師妃暄就那麼靜靜地坐在冰冷堅硬的地面上,一動不動,像一尊被全世界遺棄的美麗而破碎的雕塑。
心是空的,腦子也是空的。
她不敢去想任何事,因為她怕。
她怕一思考,那個男人的臉就會不受控制地浮現腦海。
那個男人溫柔的笑,那個男人冰冷的話,那個男人決絕的背影……
每一幀,每一幕,都像一把淬毒的利刃,能將她那顆本就破碎的心,活活凌遲億萬次!
所以,她不敢想。
她只能放空自己,讓自己變成一個沒有思想,沒有感情的空殼,彷彿只有這樣,才能感覺不到那種撕心裂肺的痛。
時間,就在這無盡冰冷的死寂黑暗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不知過了多久,一天,一年,亦或十年。
師妃暄的眼睛,終於緩緩適應了這極致的黑暗。
她終於看清了這座即將陪伴她度過餘生的冰冷墳墓。
這裡很空,空得讓人心慌。
除了她自己,只剩下兩樣東西。
山洞最深處,立著一尊三丈高的無名古佛石像,通體漆黑,不知是何種石材雕琢而成。
石像雕工粗糙,面目模糊,看不出是慈悲還是威嚴。
就那麼靜靜地立在那裡,像一個最沉默忠實的獄卒,冷漠地注視著她這個可悲的罪人。
而在那尊無名古佛的腳下,擺放著一盞早已熄滅的青銅古燈。
古燈樣式古樸,佈滿斑駁的銅鏽與厚厚的灰塵,燈芯早已乾枯碳化,彷彿已熄滅了億萬年。
一尊無名古佛,一盞熄滅的青燈。
這,便是她在這座冰冷墳墓裡,唯二的同伴。
何其可悲,何其諷刺。
師妃暄看著那尊面目模糊的古佛石像,笑了,笑得那般淒涼,那般絕望。
佛?
這就是她曾經用盡一生去信仰,去追尋的佛嗎?
冰冷,無情,沉默。
在她最需要時,從未給過一絲回應;卻在她犯下那所謂“彌天大罪”時,用最無情的審判,將她打入這座永不見天日的人間地獄。
呵呵。
好一個慈悲為懷,好一個普度眾生。
師妃暄的眼神,緩緩從那尊讓她感到無盡噁心的古佛石像上移開,最終,落在了那盞熄滅的青銅古燈之上。
她看著那盞燈,死寂空洞的眼眸裡,第一次泛起一絲微不可查的複雜光芒。
她想起了天道金榜對她最後的判詞,那充滿了悲傷與宿命的判詞——
“那盞伴她永夜的青燈,原是為你而點。”
為你而點……
為你而點……
呵呵。
師妃暄的嘴角,再次勾起一抹悽美自嘲的弧度。
她伸出那隻早已被汙穢血跡弄髒的小手,輕輕撫摸著那盞冰冷。
佈滿灰塵的青銅古燈,彷彿那不是一盞燈,而是那個男人留給她唯一的念想,也是帶給她無盡痛苦的罪證。
她就那麼抱著那盞燈,蜷縮在無名古佛的腳下,於無盡冰冷的死寂中,緩緩閉上了那雙疲憊,絕望而美麗的眼睛。
彷彿要就此沉睡,與這片黑暗徹底融為一體。
永不醒來。